大风起兮,沈敬默默地站在小路上,衣衫凌乱飘起。
良久,他看一眼身边的厚生,道:“你也觉得,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我不知道。”厚生摇摇头,“不过,麟哥儿你这样做,也是在为沈相公着想。小心一些,总没大错的。”
“那就还是错了。”
沈敬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小脑瓜,苦笑道:“曹焕这家伙灵动多谋,机巧善变,以至于让人放心不下。但我却忽略了一件事,他就算再怎么谋划,初心却都是好的,我不该怀疑他,更不该把自己的怀疑当面说出来,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打他的脸啊!”
厚生在一旁听着,似懂非懂,:“那,要不要去找他道歉?”
“这是当然。”
沈敬点点头,却转身望向自家的小院,道:“不过,他正在气头上,估计是不会理我的。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去,找个机会再去登门道歉吧。”
说罢,他便在厚生的搀扶下,慢慢溜达回了小院。
穿过天井,沈江正坐在屋子里发呆,情绪显然已经抚平下来。
“人送走了?”见沈敬回来,沈江轻声说道。
“嗯,送走了。”
沈敬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又招呼厚生也坐下。
他抬起头来,望着心不在焉的沈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道:“爹,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自家父子,厚生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沈江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地道。
沈敬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觉得,爹爹刚才有些冒失了。”
沈江目光一凝,神情变得有些失望:“你也认为,为父说错了么?”
“不,恰恰相反。爹爹所言,皆是真知灼句,孩儿深感震动。”
沈敬正襟危坐,小脸上写满了与他年龄不符合的严肃,低声道:“但须知,隔墙有耳。”
“我已经说过了,就算这话被明察司听见,我也不会惧怕。”沈江端起一杯茶,吹走杯上浮着的热气,淡淡的道。
“若真是被明察司听到,这康安县城,怕是很快就要变成人间地狱了吧。”沈敬却攥紧了小手,身体微微颤抖的道。
没错,他在害怕。准确的说,是后怕!
明察司是帝王耳目,专门为皇帝铲除不稳定因素!
有捉人办案甚至先斩后奏之权!
行事阴毒果断,狠辣无情!
早年间,曾有当朝的某位大员,因为醉酒后说了一句疑似对皇帝不满的话,当天夜里就被满门抄斩!
甚至,没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甚至,连尸骨都没人敢收!
“孩儿与爹爹血脉相连,若是引来祸事,孩儿自当跟随爹爹共赴黄泉,绝无半句怨言。”
只听沈敬喃喃说道:“可厚生呢?李婶呢?街坊邻居呢?”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人何干?”沈江端茶杯的手轻轻一晃,道。
“呵呵,明察司行事,向来是能多杀绝不少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这一点,爹爹想必是清楚的。”沈敬勉强一笑,身体抖得更加剧烈。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厚生睁大了眼睛,看着沉默的父子俩,有些不知所措。
好半天后,沈江轻轻放下茶杯,叹道:“你说得对,是为父冒失了。以后说话,为父会注意场合的。”
“爹爹明白就好。”沈敬这才松了口气,身上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