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月下独酌,沈江当即放下了碗筷,有些疑惑的盯着沈敬,问道:“为父从来没见你写过诗词,怎么头一次参加诗会,就能写出那等惊世骇俗之作?”
“爹爹的房间里有很多诗集,孩儿没事的时候经常翻来看看,久而久之,也就掌握了作诗写词的一些诀窍。”
沈敬微微一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翻看诗集固然可以学习作诗的诀窍,比如用词、押韵等等,可有一些东西,是模仿不来的。”
沈江却皱了皱眉,面色严肃的道:“就说那首定风波的最后一句,若非是历经艰险磨难、沧海沉浮之人,绝不可能写出那等豁达深刻的词句。”
“爹,你难道是不相信孩儿吗?”
沈敬心里一紧,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沈江身为连中五元的科举牛人,对于诗词之道可谓是信手拈来,想糊弄他果然没那么容易。
“不是不相信你,是此事太过蹊跷,为父很难不心生困惑。”
沈江沉声道,目光犀利地盯着沈敬,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找到破绽。
可偏偏沈敬也是个倔强的主,他昂首与沈江对视,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道:“父亲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便是,孩儿问心无愧,一定知无不言!”
刚才还和乐融融的饭桌,转眼间气氛就变得冷冽起来。
齐千钧打了个哆嗦,弱弱地道:“沈先生,麟哥儿……”
话还没说完,曹焕就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冲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让他听着别说话。
“好,大丈夫就当如此。”
看着沈敬倔强昂头,一副绝不认输的架势,沈江也较起真来,沉声喝问道:“为父且问你,你如今不过十二岁,那月下独酌所表达出来的孤独与寂寞,狂放与洒脱,如何能与你牵扯上联系?”
谁知,听到这话,沈敬却愣了一下,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怅惘。
“难道父亲以为,我真的不曾孤单寂寞过吗?”
沈敬目光复杂的盯着沈江,似是陷入到回忆之中,声音苦涩地道:“从前,爹爹你每天都早出晚归,我的一日三餐都要依赖李婶,我在白溪学塾没有朋友,只有厚生是我的伙伴。”
沈江目光一凝,微微动容,却是没有说话。
“记得有一天,爹爹一出门便是三天,只留我一个人在家。你可知道,那三天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在恐慌和害怕中熬过来的,我甚至一度以为,爹爹你是不要我了!”
沈敬的眼里流下泪来,这些事情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但这些回忆都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竟让他感觉无比真实。
“麟儿,这些事,你从来没和我说过。”沈江终于变了脸色,震惊地望着沈敬。
“当然没说过,因为从前的我,只会把所有的委屈和难受都憋在心里。因为从前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倾诉,更不想让爹爹为我而担忧。”沈敬咧嘴笑了,眼泪却不停地流。
就连一旁的曹焕和齐千钧,都忍不住伸手抹起了眼泪。
“爹爹你刚才说,那些孤独与寂寞,与孩儿没有半点关系。但事实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孩儿更懂得这种感觉!”
屋子里完全安静下来,唯有沈敬在攥着拳头诉说。
他在诉说自己的那一份孤独,同时也在替从前的那个小沈敬,向他这位不太负责任的父亲倾诉不满!
“麟儿,以前是为父亏待了你。从今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沈江面露愧疚之色,却仍然有些疑惑地道:“只是,在那两首诗词里,不只有孤独忧伤,更有一份旷达超然的胸襟,这……你又如何解释?”
“那就更简单了。”
沈敬却笑得更肆意了,轻声道:“有些事,不是非要经历过才懂得。孔融四岁让梨,难道也是有人教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