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
城南集市附近,甜水巷45号。
小木楼正门,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她头上带着一个防风的宽檐帷帽,左手拎着一个装满脏衣服的草编篮子,右手拄着一根木拐杖,身上则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亚麻布裙,一瘸一拐地朝巷子口走去。
像这样打扮的瘸腿老妇人,路上经常能够遇见,一点都不起眼,自然也没人注意她。
老妇人似乎有什么急事,虽然腿脚不好使,但速度竟然不慢,不一会儿就到了巷子口。
出巷后,老妇人快速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便右转进入了河滨大道。
大道边上就是黄水河,河面上飘满了各种各样的船只。
大道上也是人来人往,叫卖的小商贩,运货的牛车,上岸休息的水手,拉客的妓女等等等等,将河滨大道挤得近乎水泄不通。
各种各样的喧闹声音也如一锅沸腾的浓汤,几乎让人耳目失聪。
在这样的道路上,这老妇人就像是重归河流的鲫鱼。
不仅行走速度增加了一大截,身形也是若隐若现,就如水中的气泡一样,似乎随时都会消失无踪。
她在大道上快速穿行了一会儿,又脱离人群,顺着河边洗衣埠头的木梯一路往下,一直走到黄水河的河滩上。
这片河滩水很浅,旁边不远就是洗衣埠头,十几个妇人聚在河边,一边抱怨生活,一边卖力浆洗衣物。
看老妇人的模样,似乎也是准备前去洗衣。
但意外的是,她最终却没有走到埠头上,反而沿着河滩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最南端的僻静角落才停下来。
这角落里长满枯萎的芦苇杆,密密麻麻,足有一人多高,只要人往里一钻,一蹲,哪怕是特意关注,也难以看清内部的情况。
老妇人就蹲在草丛里,快速脱下身上的帷帽和布裙,竟露出一具健壮的男人身躯。
他又从篮子里拿出未沾血迹的干净衣裤,飞快往身上套去。
正套到一半,空气中忽然出现‘嘶嘶’地几声风响。
声音并不大,几乎被埠头的说话声掩盖,但这人极是警觉,面露骇然之时,身体表面同时闪现微光,并飞快往前扑去。
但还是晚了。
因为引起风啸的物体,其飞行速度极快,和风声几乎是一起到达,根本就来不及做不出有效应对。
几乎在同时,男子的两腿膝盖,两肩肩窝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出血花,体表亮到一半的微光,也被身体剧痛打断,迅速归于暗澹。
“哼!”
男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虽努力挣扎,但手脚却完全不听控制,只能如落入旱地的鱼儿般,不断在泥地里翻滚,很快就弄的满身都是烂泥。
鲜血从伤口中汨汨流淌,快速带走了男人的气力,而钻心的剧痛也大大削弱了男人的意志。
挣扎了一会儿,男子便瘫软在河滩烂泥里。
他气喘吁吁,但眼露死志,嘴巴紧抿着,注视着身侧河滩的方向。
他在等!
等偷袭者现身,而他还保留着最后一丝体力,这丝体力能支持他做一次决死反击。
但他再次失算了。
偷袭者竟久久没有现身,而不断流淌的鲜血正带走体内最后一点力量。
他那棕黑色的眼眸里显出了一丝慌张。
渐渐地,他感觉浑身冰冷,眼前的世界开始发暗、发黑,而伤口的剧痛却在逐渐远去,似乎要消失不见。
这是生命力流逝到极限,死亡即将到来的征兆。
在这个时候,别说是反击了,能保持意识清醒,都要耗费他所有的精力。
逐渐暗澹的视野中,偷袭者终于出现了。
果然是那个半大少年。
男人嘴角微颤,沾满烂泥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
他在银月堡地下黑道混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一号人物,竟没想到会败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伤口再次传来剧痛,在这强烈的刺激下,原本有些模湖的意识变清醒了许多。
他感觉自己嘴巴被掰开,有温水被灌进了他的喉咙,味道甜中带咸,有些油腻,似乎是某种疗伤药水。
随着温水入肚,他感觉冰冷的身体重新泛起一股暖意,渐逝的生机回归少许。
他的意识也逐渐清醒,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依旧躺在枯草丛里,身上伤口被人用皮带紧紧绑住,虽然绷得难受,但血却止住了。
手脚上捆着粗粗的麻绳,绑了数十圈,沉甸甸的,别说身受重伤,就算身体完全无损,他也是难以挣脱。
那个半大小子站在他身前3米外,手中拿着一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法杖,一双墨蓝色眼眸正注视着他,眼神澹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这自然就是罗森。
他跳窗离去后,却又悄悄飞上了屋顶,耐心等了足足1个多小时,终于逮住这只狡猾的老鼠。
念头一动,地上飞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悬浮在对方嘴巴前方不到10厘米处。
“接下来,我问,你答。但凡犹豫超过3秒,我就敲下你一颗牙齿。”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他立即询问:“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