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大早,我照例带着“旺财”绕着村子和后山跑上一圈,回到家里的时候,爷爷已经在院子里打完了几趟八段锦。
我注意到,在院子旁的小茶几上,摆着两张请柬,想必是之前送来的。
一张大红色的烫金请柬,是县城本家七姑妈家表哥考上云省大学,摆酒请客的。
另一张是绘着云箓祥云的紫红色请柬,写着“一念三十载,吾之夙愿,唯盼一晤”,落款没有人名,画着一个佛教中象征吉祥福瑞“卍”字,上面没有写明地点时间。
不过我猜想那个“卍”字请柬应该是东山寺的和尚,爷爷对佛教并无好感,连带着信佛的居士也不太待见。
但是以他的名声,还是有不少佛门的弟子想要与他结识。每年都会有不少这样的请柬,爷爷大多都是不加理会的。
爷爷缓缓收功,不出意外的,他交代我去赴七姑家的喜酒,另一张请柬则不置可否的扔在了那里。
早饭一切如常,爷爷吃了一碗小米粥,一个玉米馍馍,送粥的是木耳拌小葱。
我正是长身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两大碗小米粥,三个大肉包稀里哗啦就下了肚,爷爷帮我剥了两个煮鸡蛋也被我毫不客气的三两下吃进肚里。
爷爷见我狼吞虎咽,不由慈爱的微笑着,他没少让我细嚼慢咽,不过我做事雷厉风行,他说了两次也就由得我去了。
吃完早饭,带上准备好的礼物,我就风风火火的赶往县城。
表哥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他平时成绩并不算好,这次高考后天天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已居然考上了一本的云大,当真是蒙的全对,猜的全会……人品大爆发加上祖宗保佑,不大宴宾客显摆显摆,实在对不起十年寒窗!
到了县城,见到各房长辈,一翻嘘长问短后便被表哥和他一群男女同学拉到桌上拼酒。
恰同学少年,此席一散便从此天南地北,谁也说不准下次再见面会不会已经是油腻中年,今朝美酒便要今朝醉,这一喝,就喝得有点高了。
一席酒从中午喝到晚上八点,五点多的时候我已经顶不住如潮的攻势,不得不借尿遁跑到客房里小睡了一会,好在我酒醒的时候这场酒也到了尾声,表哥他们还要一起去唱歌,我惦记着爷爷,推了回家。
过了八点,县城已经没有班车发车,好在我是骑自行车过来,和亲戚朋友们说了一声便踩车回村。
县城到村里并不是算远,十三公里,踩车快点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不过路不好走,又是晚上,我打着手电,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
我远远看见老屋一片漆黑,心里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爷爷每天晚上都会看书到很晚才睡,而且我还没回家,他不会连大门口的路灯也关了。
难道是爷爷还没回家?应该不会的,如果爷爷在老朋友那里过夜的话,他会打电话跟我说的。
最重要的是,旺财也没叫,黑暗中带着令人阵阵心悸的沉默,仿佛在吞噬着生机。
我心里咯噔一下,千万不要出什么不好的事……
我连车子都顾不上了,猛然快步往家里跑,越跑心情越沉,没听到旺财的叫声……半点响声没有。
我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抖抖索索打开院里的灯,老屋死一般的沉寂,一个人都没有。
客厅的茶几上,就摆着那封请柬,与我早上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