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吴谨珍的质问,海瑶像是忽然惊觉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欠妥,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了挡嘴,接着便干笑了两声:“我年纪小,说错什么惹得堂姐不高兴了,还望珍堂姐莫怪。”
“我不过也只比你年长几个月罢了。”吴谨珍反唇相讥,这会儿的眼神似乎能吃人。
听到她的话,海瑶干脆放下了手,面上更是透着几分嘲笑:“珍堂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不若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自从你们这一大家子借着添堂哥进京读书的引子留在了府上,这段时间母亲不仅好吃好喝的款待,还在大伯母的百般哀求下答应了替你筹谋和周四公子的婚事,可没有哪里对不起你的吧?”
“要不是因为母亲心善,你还不知能不能有机会嫁到京中来了,更别说眼下只等明年秋闱落幕,周四公子再混个官职,你可就是正经的官夫人了。”
理儿是这么個理儿,但她此时说话的语气和眉眼间的轻视,无一不深深刺痛了吴谨珍的那颗一向高傲的自尊心。
如果在一开始,这周家是宋氏和她通过正常途径央着吴修远和赵氏求来的,那想必这会儿母女两个肯定是千恩万谢,满意非常的。毕竟吴家大房只是一个饶城出来的商贾,顶多有点小钱,能够实现这样的阶层跨越实属不易。
可现实却是,那周四郎是她自认为费尽心机从海瑶手中夺过来的,这无疑让她觉得万分爽快。
大学士的嫡女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个自小生长在乡下的野人,这样好的姻缘,村姑又岂能配得上?
这种隐秘的沾沾自喜让吴谨珍飘飘欲仙,结果现在却来告诉她,这门她和宋氏满意的不行的婚事,实际上是海瑶和吴谨柔都弃如敝履的?!真真儿是曾经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恶心。
赵氏、海瑶、吴谨柔。
这三人的身影一直在吴谨珍的脑子里无限徘徊,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她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幻,最终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她们竟都是一伙的。
做戏做成这样为的就是能将妄图攀上大学士府的周家甩出去,而她就是那个接了人家扔过来的垃圾还在沾沾自喜的蠢货!
吴谨珍只觉得心中一阵作呕,自动忽略了以她的身份地位嫁进周家也属于高攀这一客观事实,无比气愤的猛然站起了身:“你和吴谨柔故意合起伙来算计我的,是也不是?!”
亏得她还觉得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如今看来可笑的竟只有她自己!
那边的赵氏从一开始就在老夫人和宋氏面前装模作样,这边的姐妹两个先是佯装不和,吴谨柔趁机骗取了她的信任,然后在她面前‘无意’的提到周四公子……
为了摆脱周府,这母女三人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很快,吴谨珍就自顾自的脑补完了一出针对自己的惊天阴谋,呼吸愈发急促了几分不说,连带着那张容颜姣好的脸都透出了一些青黑之色。
而面对她那无比愤怒的盯视,海瑶依然云淡风轻,拿起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后,略微仰起了头:“珍堂姐没头没尾的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半点听不懂的。”
吴谨珍胸膛上下起伏,海瑶这幅装傻充愣的模样无疑是让她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末了冷笑了一声:“你会后悔的,吴海瑶!”
话音落下,转身就要离去。
身后,海瑶则是持续的开着嘲讽,冲着那道背影举了举杯:“哦,还未恭喜珍堂姐得偿所愿,你与周四公子十分相配,做妹妹的便提前祝愿你们二位,白头到老。”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算得上是吴谨珍此次暖阁之行的最佳注释,觉得被狠狠侮辱了一脸的少女闻言脚下一个踉跄,随即便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了。
暖阁里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寂静,海瑶面不改色的重新拾起了手边的册子,深蓝色的封皮上隐约可见‘账本’二字。
当天中午,赵氏按照原计划在船舫那边设宴款待了众位夫人,接着大概在申时左右,客人们才陆续离去,至于那位周夫人是离开的最晚的。
终于在天色渐暗的时候,赵氏脚步匆匆的来到了福园,一进了主屋便喜气洋洋的冲着短榻上的老夫人道喜:“恭喜母亲、贺喜母亲,儿媳同那周夫人相谈甚欢,只等着男方那边看好一个日子,咱们就把珍姐儿的生辰八字递过去。到时候再找得道的高人合一合两个孩子的八字,这事儿就算八九不离十了。”
神他么的相谈甚欢,实际上全程周夫人都只能低垂着头听着她的数落,谁让他们周家先理亏的,小儿子闹着非要娶吴谨珍为妻。
虽然都姓吴,但从身份上来看,两个姑娘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周夫人怄的险些没咬碎了一口银牙。
老夫人面露喜意,正欲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下一秒吴谨珍就像是疯了一般的直接冲到了二人的面前,二话不说的就跪在了短榻前,整个人伏在了老太太的腿上:“祖母,珍儿不嫁!”
此话一出,说是震惊全场也不为过,甚至于老夫人都用十分不解的目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