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后发先至,迅速超过先行出发的袭船小队,冲向了两千丈外的黑帆水匪船。
陆沄民只听得一声响彻天际的虎啸,当先的水匪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怪力击中,船首破开一个大洞,然后,他们便调转船头,逃之夭夭了。
虎啸。
陆沄民大约知道他是谁了。
船舷下,青年顺着早已抛下的绳索攀上甲板,当他踩上甲板时,浑身滋滋作响,那是海水被高温迅速蒸发的声音,一阵海风吹来,吹散他身上的氤氲热气。
就这么一刹的时间,他浑身上下竟然已经完全干了。
大明武士以火丹修炼内气,发功之时体温上升,血液沸腾,所以大战之后往往会浸水降温,这里是大海,是以青年驾船归来后,并没有直接上来,而是脱下上衣,跳进了海里。
陆沄民即刻迎了上去,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伤药——青年的腰部裹着一块软皮革,似乎是个护腰,腰部以上,赤裸的胸膛遍布伤疤,右肩有两道新伤,涔涔渗血。
“敢问大侠可是姓徐?”
青年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伸手去接:“在下徐知行,皮肉小伤而已,药就不必了。”
陆沄民纳头便要拜:
“航运司主事陆沄民参见小侯……”
他没能拜下去,因为徐知行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看了一眼远处船楼上围观的人群,这场海战虽惊险,可于他们而言,如同一出好戏。
大明开元以来,威孚万邦,近300年来水师舰队未尝一败,战火对明人来说没有痛苦,只有荣耀。
即便是民船遇海盗,他们也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因为从未出过问题。
无论何时何地,总有无敌的武士守着明人。
是以徐知行驾船返回时,人群欢呼雀跃——武士神威!武士神威!武士神威!
“我不喜喧嚣,你让他们散了吧。”
“这……”
陆沄民面露难色,但转念一想,眼前之人乃是那个徐知行,倒也合乎情理。
“小侯……徐大侠,我这就给你准备一间上舱。”
方才徐知行浸水时,他已问过副手,这位徐大侠一个月前自夷州港上船,住的是下舱。
“也好。”
…………
上舱与下舱最大的差别,是巨大的明窗。
徐知行关上舱门,感受着拂面的海风,目光眺望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几头虎鲸在不远处嬉戏打闹。
这船有些古怪。
那群虎鲸从一个月前夷州港出发时就跟着,方才海战之时也未远离,就像是在守着这艘船一样。
还有刚才那几艘水匪船,重炮,以及……那怪异的水下白线。
徐知行坐下,取出一把小刀挑起右肩伤口的皮肉。
因为疼痛,他的眼角扯了扯——这不是小伤。
适才奋力一击,生生打碎了海盗船上那门重炮,可飞溅的碎片也扎进了肩膀,如果不是及时卸力,这条手只怕是废了。
但这些年来的江湖经历,让徐知行一向对他人的抱有警惕,特别是,大明官府。
所以才未曾接药,演出一副皮肉小伤我还能打的样子。
咬牙剖开肩膀,取出碎片,敷上伤药,一边运功止血,一边看向海面上的那群虎鲸。
其实一开始他不打算出手。
福昌号上有两百大明武士和大量乌篷猎船,就是遇到战舰也可一战,区区几艘装备了重炮的海盗船能奈它何?——要是没有那几门重炮,几艘乌篷猎船就足以清缴他们。
可直到那怪异的水下白线击中船尾,徐知行抬头看了看这满船楼围观看戏的明人……
他的想法和陆沄民一样,不是胜不能胜的问题。
伤口闭合,血也止住了,但还是有隐隐刺痛感,完全使不上劲儿。
伤筋动骨,看来一个月内,这条手是别想动了。
徐知行关上窗,准备躺下睡一觉。
原定于今夜抵达兰登,但右侧的一组轮机被毁,陆沄民说最快也得明天。
他已经答应徐知行,这段时间里,不会让人前来打扰,毕竟明人对武士的狂热……
看来说书先生的《楚地第一侠又能多添一个章回了。
念及此处,徐知行无奈苦笑。
也罢,到了兰登,下了船,谁都不知道我是谁,不碍事。
刚准备躺下,冬冬的敲门声响起。
不是说了不让人打扰么?
徐知行皱皱眉:“谁?”
门外没有回答,仍旧是冬冬敲门。
徐知行背起床边的铜匣子,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见到徐知行,她眯眼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公子,我们家小姐有请。”
“不见。”
“我们家小姐说:如果小侯爷不见我,就告诉他,我是大明朝的开阳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