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青荷反而没有甚么犹豫,说话间甚至变得大胆起来。
“楚道友是想问丹方?那个是没什么用的,或者更准确的说,对道友是没有甚么用处的,盖因为除去宝丹所能炼化的元炁之外,关乎药力炼化,还需得配合着百花楼的秘法来修行!若只是说那些坊间流传的噱头,道友需得在我身上体悟呢!
至于说修行,吾宗得到这部功法之后,修行之真髓,不在于那口炉灶火,不在于胃囊丹鼎,而在于五脏脉轮,在于百花煞炁!诸般宝丹配合,不过是选五种花煞,各得五行,先入药力之中,又随药力炼入五脏脉轮之中,尤是,入得百花道门径!
这是个讨巧的法子,盖因为直接以百花煞炁入门径,实在难如登天,但若是用这部功法来越过最初的瓶颈,掌握了五种花煞,五炁流转,生生不息之间,五花便是百花,这番道理也不怕说给道友听,我们每人修行时用到的丹方,都是长辈推演的!
人与人各不相同,只是差了一线,便是天地大谬,况且即便是有师门长辈愿意出手为道友推演丹方,可也晚了一步了,楚道友那翠玉火使的厉害,想来已经安稳毒煞之火入绛宫心室了?如是五行去其一,便是修起花煞来,一入火中,全助了火势。”
说到这儿,青荷与楚维阳竟同一时间齐齐摇起头来,他们彷佛都想到了刚刚翠玉火迎风暴涨的场景。
只是被青荷三言两语绝了一条路去,楚维阳却并不觉得气馁。
他平和的面容下,反而是愈见狂喜的心绪——
青荷言语之中道明的百花楼修行《五脏食气精诀的方向,几乎是给楚维阳指出了同样一条通衢的道路来!
既然毒煞能化火安稳入绛宫心室,那么楚维阳自然也可另寻他法,引毒煞入五行中,以此为讨巧法门,越过直面煞炁的天堑一般的瓶颈,五行生生不息之间,找寻到属于自己的炼煞之路!
恍忽中,一道冷流似是从脑后兜头浇下,那凉意直抵双脚而去!
当日与闫见明讨要毒功的时候,本就是奔着用毒道间接化煞的想法去的,如今愈走愈深,有成就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听得百花楼的修法方向,在自己真切的看到毒功的成就之前,明白这是一条正确的、能教人走通的道路。
只这样的体悟,带给楚维阳心神的振奋,便比甚么都强!
因是,纵然有千万种借口可以用在此处,但是初步带着这种闻道的欢喜情绪,楚维阳再看向青荷的时候,忽然间明白,这个人,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将她杀死在现在,杀死在眼前。
想到了这儿,楚维阳遂点了点头。
“多谢青荷姑娘的指点,如今,咱们算是把这桩事儿里边的误会都解开了罢?我是不愿意和你们圣地大教结梁子的,既然师道友有事寻我,不论是不是那海外的古修洞府,我都在道城,就在这庭院里,等着她过来,你看如何?”
这会儿,青荷姑娘抽动着鼻翼,后怕似的又想要掉眼泪下来。
“那……说这些之前,你这儿……有没有能洗澡的地方?”
来时是宫装,去时是一身天青色宽大道袍。
湿漉漉的长发就这样披散着搭在肩膀上,青荷欢快的走在人声鼎沸的道城长街上。
只是这样几个兜转。
忽然间,那喧闹便烟消云散去,青荷站定在另一处僻静的院落里,挥挥手,引得四壁上禁制的灵光垂落。
再看去时,青荷的脸上哪里还有啜泣与胆怯。
她脸上满是精明的笑意,一翻手间,一枚浅红色的玉简,就被她捏在了掌心中。
灵光兜转间,青荷婉转的声音便响起。
“师祖,说来也是巧得很呢,弟子机缘巧合间,竟生生与那盘王宗的独苗,那个叫楚维阳的打上了照面,不得已,也没来得及与师伯言说,弟子便改变了原定的计划,借着些因由,借着些机缘巧合,将吾宗修行《五脏食气精诀的门径,尽都说给他听了。
到底是从镇魔窟里一路杀出来的煞星,奔走九万里,端是凌厉手段!弟子一朝陷在他手中,被他……被他用尽手段……拷问,可弟子没敢说吾宗与盘王宗的因果之事,还是不得已,只好将师伯来寻他的事情说了,我看他似是另有主意,不像是愿意等师伯来的。
唉……到底是阴差阳错,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弟子惶恐,也不敢和师伯说,师祖,您看看……计划有变,怎么安排师伯的行程?今早上与楚维阳见过了面,接下来弟子也不好再跟踪他,说不定等师伯赶来的时候,便是直直扑了个空,到时候泄愤,怕是弟子要遭殃。
师祖,您可得救一救弟子呐……”
庭院中。
青荷已经走出去许久,楚维阳仍旧在原地,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被他扣下来做“抵押”的乾坤囊。
将那几枚玉简掂在掌心里。
“止姑娘,你庭昌山的秘法呢?可有能破去这禁制的?”
心神之中,淳于止自然是没应这一茬,反而问向楚维阳。
“这丫头说的话你可信了?以我看,这丫头可不是那老实的孩子……”
楚维阳仍旧在掂着玉简玩。
“你说的是哪段话?关于功法修行的?还是关于师雨亭的?”
淳于止不假思索的回应道:“自然是关于师雨亭的事情!”
楚维阳笑着摇了摇头:“半真半假罢,许是来寻我是真的,关乎那处修士洞府也是真的,但至少,说董衡是百花楼的暗桩,我是不信的,或许他与百花楼有甚么朦朦胧胧的联系,但一定不会是暗桩,否则那日在道城外,我也不能骗过他发下道誓来,这样看,那修士道府说不定也是一个局……
又有实力,又有势力,还会跟你玩心眼儿,害怕呐,教人只想一想就惶恐不安,尽都是些后怕,尤甚灵丘山树海之中……”
原地里,楚维阳拢着袖子,抬头怅然望着灰蒙蒙的天穹。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滔滔海风里,尤且如是。
“那你怎么想的,真个在这儿,等师雨亭来?”
闻言,楚维阳兀自喟叹了一声。
“我大概想明白青荷这番莽莽撞撞举动的言外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