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不远处有间干净的茅草屋,绿草茵茵,挑着一杆黑边黄底的旗子,上书一个大字,茶。
璟垣擦了擦头上的汗,提议道:“兄长,前面有处茶馆,行了这半日马儿也累了,不如前去歇歇?”
“你呀。当时兄弟们一起学骑射,数你最会偷懒,这般学艺不精。”璟煜数落着,却没有责怪之意,他见侍卫随从们也微有怠色,便说道:“好吧,眼下已入玉锦州边界,不急于一时。众人听令,都去前面茶馆,整顿休息。”
日头正毒,路上少有行人。茶馆中除了璟煜一行人,便只有趴在柜台前的掌柜了。
此地不大,但收拾地颇为整齐干净。
“有人吗?”侍卫大声问了一句,把睡着的掌柜惊醒了。
掌柜一见来人锦衣绸缎,非富即贵,惺忪的睡脸立即笑成了一朵花:“几位,要点什么?”
“想必此地也没有什么好的,随便来一些吧。”璟垣对着璟煜说道,璟煜点后后,他便向掌柜道:“上一些碧螺春。”
“这个没有。”
“那便沏一些铁观音。”说着,一行人便各自坐下了。
掌柜笑道:“这个也没有。”
璟煜神色颇为平静,而璟垣皱起了眉头:“那六安瓜片呢?”
掌柜嘿嘿一笑:“自然也是没有的。这些个名贵的茶叶,小店都没有。”
随行的侍卫闻言,猛一拍桌子:“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开什么茶馆!”
说着,便气势汹汹走到掌柜面前,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半拎了起来。
“放开我爹!”蓝白碎花的门帘后,一个穿着白衫绿褂的小巧女子略带怒意的声音传来,柳叶眉杏仁眼,此时怒目圆睁,面颊微微发红,仿佛三四月大的小猫发怒一般盯着那个动手的侍卫。
她走近与那侍卫理论:“一向只听过强买强卖的,头一回赶上强卖强买的。怎的,本店招待的向来是来往的苦行人,白水馒头的也就吃下去了。几位爷若是觉得本店简陋,打可往别家去,欺负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作什么!叫人看了,说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一味作贱咱们贫苦百姓!”
璟煜这才发了话,淡淡道:“凌鹰,退下。”
璟垣见状,从钱袋中取出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那掌柜顿时眼放金光,目不转睛。
他将金子往前推了一下,道:“老丈,我这个手下性子粗鲁了些,天热易怒,别和他一般见识。平常怎么待客的,也给我们上了便是。”
掌柜乐呵呵地捧起金子,连连答应:“嗳,好好,本店最好的都给客官们上!”
璟垣嘴角弯起一丝轻笑,如天边的流云般淡然。
那女子却一把夺过掌柜的手中的金子,走到璟垣面前。掌柜的瞬间变了脸,呵斥道:“若儿,你做什么!”
若儿没有理会他,直直地盯着璟垣:“拿回去,我们的东西不值这么多钱。传出去,没的让人说我们这是黑店!”
璟垣还从未受到过女子这般对待,抬眼看她,只瞧见她猫儿般又圆又大的黑眼珠,透着一股无所畏惧的野劲儿,倒是颇为特别。
他温声道:“有了这锭金子,那些碧螺春乌龙茶,什么都能买起来,你们也不用愁没有好东西待客了。”
若儿只是将手往前再递了递:“你若不拿回去,我便要赶你们出去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璟垣继续道:“姑娘,你未必太过敏感了。这并非施舍,这方圆十里仅你一家店,寸土寸金,即便你开价再贵,对于那些口渴难耐之人,都是值得的。”
若儿闻言,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投射出两片阴影:“尊贵如你,怎会知道我们这些平民的不易。明明都是皇上的天下,可在这里仿佛还是乱世,没一日安稳。眼见着,我们这家店也将开不下去了……”
璟垣心中一痛,他见璟煜听闻若儿此言,也是脸色深沉。若不是渝王沁王争权夺势寸土必争,这些平民百姓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璟煜发话道:“好了,店家上什么,我们便吃什么。寻常百姓吃得,我们如何吃不得?便按照价格实付就是。”
掌柜下去准备,若儿则不再言语,退到一旁,抱起一支旧奇葩,调了音色,缓缓唱道:“江汉之浒,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国来极。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她的声音如玉般质朴清脆,歌唱时却不同皇宫王府的歌姬,没有甜美惑人的妖娆,唯有直击人心的率真。
璟垣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围绕在他身边的,要么对他唯唯诺诺,要么一味献媚讨好,又或者端庄古板,实在无趣。他没有遇到过像若儿这般不喜他刻意讨好的,也敢直言不讳。
他托着腮静静听她弹唱,漆黑的眸底闪过不一样的情愫,那是无可抗拒的吸引,令人沦陷。
璟煜不动声色,然而已尽收眼底。璟垣果然吃这一套,他知道,若儿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