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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低得近乎耳语,顺着齐辰的指尖游走上来,在胸腔中产生了轻微的共鸣。
齐辰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指尖触碰着的那根白骨,听了好一会儿耳语般的声音后,试探着拿开了自己的手。
手指离开白骨的瞬间,那低缓微哑的声音也从齐辰耳朵里消失了。
和他猜想的一样,这声音确实来自于这森白的碎骨。
他又把手指搭上去,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回,他仔细地分辨起了话语的内容……可这声音说的话实在过于含混,还带着股方言的腔调,齐辰只觉得一堆乱码扑面而来,毫不客气地糊了他一头一脸。
听了有差不多一分多钟,齐辰瘫着一张脸默默地掏了掏耳朵,心里欲哭无泪:真的……完全听不懂!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想法突然蹦进了他的脑海中——
如果这含混得如同乱码似的话语不是真正完整的句子呢?如果是这骸骨生前无数执着和思念糅杂在一起汇聚成的最后魂音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齐辰便突然想通了似的,不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分辨话语内容上了,他干脆拿起了那块碎骨,站在白骨成堆的小山前,闭上眼睛。
一旦把视觉屏蔽掉,听觉和触觉便占据了最主要的部分,极为敏感。
这回,齐辰终于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些名堂——
这声音,并不只有一个来源。
只是因为被他握在手中的这根白骨和他有直接接触,所以声音的存在感最为强烈,以至于其他的声音都被它掩盖住了。
摈弃掉其他感官的齐辰此时再听这声音,倒觉得它更像是多重奏——无数个同样的声音说着同样乱码似的话语,汇聚在一起,同步传进了齐辰的耳里。
齐辰蹙着眉,紧闭着眼低头仔细地听了会儿,而后从这一股声音中,剥出一缕相对容易分辨的,顺着它的方向摸索着挪了两步。
他弯腰,一点点地凑近那个声音……
终于在某一处找到了那一缕声音的来源,而后伸手顺着摸过去,指尖在那一小堆碎骨上划过,在落在某一块碎骨上的时候,那一缕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许多,顺着指尖传进齐辰的耳里。
果然如此。
齐辰睁开眼,将那一块碎骨拿下来,和手里原本握着的那根白骨放在一起细细比对了一番,终于确定地呼了口气。
老天爷果然还是有良心的。
在他嘴欠揽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后,居然给他留了这么一条暗线。
这成堆的骸骨几乎没什么大的区别,如果单凭眼力和肚子里存着的相关知识,想要一副一副地将他们区分开来,难度实在太高。
可有了碎骨中传出来的魂音,就像是手里握住了无数根长线的线头,只要有点耐心,就能将他们一根一根地从一团乱麻中顺出来,而且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样的发现解了他所有的烦忧和压力,以至于他一时间简直轻松得有些兴奋了,立刻着手理起了这成山的骸骨……
只是在忙碌之中,一个疑惑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身为一个普通人,为什么只通过手指接触就能听见这些碎骨中传出的魂音?是这些碎骨执念太深,不管什么人碰到都能听到,还是他具备某种其他人没有的特质和条件?
前者也就算了,如果是后者,那究竟是什么特质和条件呢……
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齐辰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好像在不久之前曾经因为什么有过类似的疑问,但是这会儿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
“不会是误吸了单啸组长洒的*药,被坑得忘记了吧?”齐辰顿住手里的动作,喃喃自语,而后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懊恼道:“让你反应迟钝不知道让开,这下好了,也不知道忘记的都是些什么……”
他倒不是多纠结的人,只摇摇头,便又继续着手上的活儿,打算等有空去找单啸问问,有没有补救的方法,比如再来一竹筒水以毒攻毒什么的……
齐辰就这么胡说八道地自我调侃着,在单人办公间里理着那成山的骸骨。
一个人的骨头有碎有整,零零总总约莫二百多块,他虽然找到了将它们从骨山中分辨出来的那条线,这工作也依旧耗时耗力。
他花了一天半的功夫,才挑拣全了一副骸骨。
董主任十分贴心地在这屋里给他贴墙放着一个硕大的箱子,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高高的一摞绸布。
这绸布每张展开约莫一米半见方,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据说有安魂的效果,专门供给齐辰收敛打包这些碎骨。
他把挑拣全了的那副骸骨小心的用绸布包裹起来,系好了结,拎到了楼下,正巧看到龙牙领着娄舟从办公室里出来。
“龙组长——”齐辰叫了一声,又冲娄舟举了举手里的绸布包,“已经替一位将士敛齐骸骨了。”
“哟!来得正好,刚要上楼去看看你进度怎么样呢!”龙牙抬手指了指娄舟,“你在里头呆了一天半,他就在凳子上眼巴巴磨了一天半,那叫一个坐立难安,心神不宁,看得我差点以为办公室出虱子了,瞬身不对劲,干脆就叫上他出来了。”
娄舟这一天多的时间里被教了不少东西,和广和公司的一众精怪一样,他的衣着样貌都变成了十分现代的样子,脸上的血污也都不见了,露出原本英挺俊朗的样貌。
要不是那笔直如同长枪一般的站姿,和手腕上覆着的一圈铁甲,齐辰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