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上了神塔, 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神, 开创了崭新的纪元。在至高神的主宰下, 混沌大陆再没争端, 所有种族都和睦地生活在一起。”魔导师合上了混沌史诗, 教导他的学生。“你们给我把这段全部背了，下次的考试我不会再放水。”

底下昏昏欲睡的学生终于开始骚动，一名魔族少年伸了个懒腰。“可是无法想象啊，老师。”

魔族少年大大咧咧地勾住了身边的同学。“天族和魔族曾经是仇敌什么的你觉得怎样, 赛欧？”

“放开。”被魔族少勾住的天族少年不快地板着一张脸。“你挤着我的翅膀了。”

“老师。”后排一名吸血鬼举起了手。“听说至高神曾经也是这里的学生，是这样吗？”

偌大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魔导师推了推老花镜，看着底下一个个竖起耳朵的学生。如果这群小混蛋上课也能这么认真就好了，魔导师这样想着, 然后点了点头。

“魔武学校之所以有名、你们之所以慕名而来也是听说了这一点吧。”魔导师发出一声叹息：“作为这个学校的导师, 我不得不告诉你们, 事实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我们学校曾经驱逐了那位神祗。”

学生们轰然炸开，魔导师继续说了下去。“过去的人太过愚昧，仅仅因为种族的差异就判定了一个人的好坏和生死，所以至高神受到了迫害——他们差点杀死那未来的至高神！”

所有学生呆若木鸡，魔导师严厉的目光扫过并排相坐的天族和魔族，认真做笔记的亡灵，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种族。

“请你们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和身边的朋友, 和过去相比, 你们会发现现在的你们究竟有多幸福。”

“这一切都是至高神的恩惠。”

“今天的课到此为止, 下节课我们上组合魔法的应用。”

一只手轻轻将组合魔法的应用合上，塞回书架。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神注视自己的手，这双手修长并且骨节分明，每一丝肌理的颤动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他有实力，这所有人都知道，然而实力往往和幸福程度成反比——这一次，没人会为他感到心疼，没人会主动拉着他的手，没人来安慰他了。

等离开这座塔后，我们可以回去。你没有完成的事，我陪你去做。

于是他回到了这个学校，学完了没来得及学完的知识，做完了没来得及做完的事，但是他的身边，没有他。

——他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有了他。

年轻俊美的至高神站在书架前，他的周围太过空旷，透着一种无力和悲哀。晦暗的阴影混着悲怆，将至高神毫无生气的轮廓一点点淹没。

东边的蛮荒之地，西边的无际海洋，北边的极寒之地，南边的精灵森林，下一站是中央的失落之地。

至高神的脚踏在了冰晶的地面上，远方的巨大光柱由下而上地耸立，宛若恒古。自从神塔塌毁后，混沌大陆恢复了原貌，失落之地也变回最初的样子——和他逃入失落之地、遇见那人时毫无二般的模样。

上下的天空轮转着，至高神注视眼前的废弃神殿，深蓝的眼睛浑浊地倒影着破败的神像，他走过去，如同当初那样失了力地坐在神像底座上，再也无法动弹。

找不到

找了几千几万年，找遍了混沌大陆的每寸土地——明明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和至高的权利，却连最重要的人一丝痕迹都抓不住，实在是太可笑了。

至高神闭上了眼，他静静地坐在神像的阴影中，一动不动。如果有人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被那浓郁的绝望所吞噬。

在哪儿？

那个会说相信他的人在哪儿？

那个会说成为他唯一信徒、会说看他成神的人在哪儿？

那个让他喜欢到极致、珍若生命的人——在哪儿？

不见了。

那个会说陪伴他的人不见了。

那个会说帮他完成心愿、会说让他去看世界的人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

至高神痛苦地佝偻着身体，泄露的嘶吼宛如被他人硬生生地剜走心脏的肉，每一次呼吸和心脏跳动都能牵扯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好痛！

至高神无声地喘息，明明已经用力吸气了，却怎么也摄取不到氧气一样。

——在哪儿？不见了。不见了，那就再回来吧。

至高神痛得扭曲的嘴角挑起了笑，发白的嘴唇虽然微微颤动，却听不出任何语意。

只要你回来，我就不计较你的离开，好不好。

只要你回来，我们就再一起去做更多的事吧。

只要你回来

他痛苦得就要死了，所以就像当初的那样，快点来救他吧——

“喵呜”

在这一刻，至高神听见了一个极其柔软的声音，美好得宛若幻觉。

他睁开眼。

一只九尾的魔兽在不远处歪着头看过来，异色的眼睛欣喜和恐惧交加，它似乎想要接近，却又害怕至高神身上的威势。见至高神睁开眼睛，九尾魔兽垂下了耳朵，最终恐惧战胜了喜爱，它“唰”的一下逃跑了。

至高神就这样目光平静地看着九尾魔兽逃跑了，他伸手掩住自己的眼睛，沙哑的笑声从嘴角溢出。“呵”

果然不在了

即使他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难受得宛若死去，那个人不会再来拯救他，不会再出现在他身边。

“你找不到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

一个声音充满恶意地响起，模糊不清的影子附在残缺的神像上，对下方的人嘲笑道：“这个世界只有我知道他在哪里。”

“不过”影子的话锋一转，言语间变得蛊惑起来。“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只要你毁灭世界，我就把他还给你——这个交易你并不吃亏吧。”影子咧开了黑色的笑容。“反正对于你来说，这个世界比不上那个人的一分一毫。”

“”

至高神沉默了一阵，然后缓缓地放下了手，露出的眼睛被决堤的疯狂和绝望淹没。

毁灭世界吗。

为了强迫自己“冷静”，他将濒临崩溃的感情封闭起来，然而再怎么坚固的水坝，面对日益暴涨的疯狂情绪也有毁坏的那一天。

他失去了他最重要的存在，为什么不能发疯？

他失去了他最重要的存在，为什么不能毁灭世界？

“杜泽”修仰起了头，金色的发丝滑下，落在了嘴角的弧度上。他像是对虚空中某个人伸出手，表情第一次那么无助脆弱。“我说过——你要看着我。你不看着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会毁灭世界？

——你不要那么做。

那么就来阻止他吧，即使是来杀死他阻止他也好啊

代表毁灭的光在指尖绽放，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神祗明明笑着，却比哭泣还要令人感到悲伤。

“我想见你，杜泽。”

你也许不会知道他到底有多爱他。

但你一定能听到。

当他失去了他时。

所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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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这是时钟转动的声响，他房间的电子钟一直都有个小毛病，每过了设定的闹钟时间，就会转得特别响亮。

杜泽呆呆地看着他的电子钟在转，眼前是他的房间，而此时杜泽却感到说不出的陌生。

——他真的回来了。

时钟的指针分了又合、合了又分，那细小的幅度说不出是经过的时间太短，还是根本没有时间流逝过——在那个世界经历的一切，都好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切。

杜泽走到电脑前，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思考，就像是一个无思维的机械人凭着他人的指令般进行行动。他打开混血的文章网页，最底下的“最新更新”依旧是“主角被裁决攻击，掉入海中生死不明”的那一章，电脑显示的时间依旧是末日的前一天。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什么都变了。

主角依旧是主角，读者依旧是读者。

杜泽看着文章底下的留言评论，许多读者在讨论主角掉进海中后会有什么奇遇，杜泽注视那些评论，一丝夹杂自豪的痛楚在心中蔓延。

他知道修会直接掉进隐藏在海底的龙岛，会得到神器龙枪，会觉醒龙族血脉，然后与黑龙莫尔签订龙骑士契约。

他知道之后会爆发众神之战，修会遇见狐女妮娜，会在祭典上觉醒兽族血脉，然后与光明神第一次决战。

他知道所有主神死了后会出现一座神塔，修会登上神塔，然后成为至高神。

他什么都知道，因为他与修一同经历了一切。

作为一位读者，应该感到满足了。

真是这样吗？

不够，远远不够。

他还想知道修成神后有了怎样的变化。

他还想知道修成神后每一天都在做什么。

他还想知道修会如何主宰那个世界

——你真的不知道吗？

心底一个声音轻言细语地揭露他所逃避的事实。

你不知道那个人会变得疯狂吗。

你不知道那个人会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地搜寻你的足迹吗。

你不知道那个人会为了你毁灭世界吗——

无尽的混沌大陆碎片中，那个人捏着一个影子，急切地追问道：“你明明说毁灭世界就会把他还给我，我已经毁灭了世界，那么他呢？把他还给我！”

朦胧的影子划出一个诡谲的弯形嘴巴，对面的人越痛苦，它就越高兴，这就是它存在的意义。

“世界被你毁灭了，呵呵呵呵——我是骗你的。”影子的每一句话都透着怨毒和恶意：“告诉你一个事实吧：他已经不在了，你已经彻底失去了他！呵呵嘿嘿哈哈哈哈——你永远也找不到他！哈哈哈哈——呃！”

那个人用力地掐断了影子宛如诅咒的话语，然而对方即使充满痛苦也没有停止它疯癫的大笑，而是更加撕心裂肺地嘲讽大叫：“就算你成为至高神又怎么样！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神！”

“——！！”

杜泽睁大眼睛望着面前发白的屏幕，冷汗从脸颊旁流下。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里的主角是修，那个人一直在找他，一直找一直找，找了无数地方，用了无数办法——他甚至试图复活创.世神。然而创.世神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那个人也只能聚集出一块类似创.世神碎片一样的意识影子。该意识的本质是创.世神对修的恶意，因为太过怨恨，所以才一直残留。

为了让修更难受，那个影子对修说：只要毁灭世界，就把修想要的人还给修。

于是修真的那么做了。

那个人谁都不要，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然而只要有一丝哪怕是虚假的希望，他还是不顾一切地毁灭了世界——如同时间回廊所展示的一样，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在梦境的最后，修摧毁了那个意识，于是整个破碎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人，还有永无尽头的黑暗与寂寥。

“不”

那不会是真的，仅仅只是个梦罢了。

杜泽对自己说，如果不这样将自己说服的话，胸腔中跳跃的器官就会疼得生生裂成两半。

为了逃避梦中那可怕的画面，杜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由于明天是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评论区有不少读者在讨论世界末日是怎么样的。

网友：亲亲子衿，评论：混血，打分：2，所评章节：311章

明天世界末日了，邱大在末日前不多来几发更新？ps：谁买到船票了？

网友：来嘛英雄，评论：混血，打分：2，所评章节：311章

冒着生命危险来提醒众牲，我所在的研究室已开发出一款新型病毒，大家快跑吧。

网友：嘿哈嚯，评论：混血，打分：2，所评章节：311章

愚蠢的凡人啊，吾已召唤了陨石术，明天就是汝等的末日！哈哈哈哈

网友：大杀器啊大杀器，评论：混血，打分：2，所评章节：311章

你们都该吃药了，科学研究证明，地球与太阳的磁极将于2012年发生颠倒，地球磁场极有可能变为零高斯，这才是世界末日的真相，不服来辩。

回过神的时候，杜泽发现他已经写下一条评论并且发送出去了。

网友：肚子，评论：混血，打分：1，所评章节：311章

愤怒的主角忍受不了作者的虐待，他来到了这个世界，毁灭了作者顺带毁灭了世界。

杜泽盯着那条评论，难以承受地闭了闭眼。

你想见他。

如此而已。

***

嘀——嗒——

黑暗滴入了黑暗之中，连绵不绝地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