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个时代,好人注定办不成什么事。“
......
枪声如骤雨,冷峭并连绵不断。
雪山重重砸在车顶,疼痛和晕眩让他咬着牙,直视着天空。伴随他一块落下的几块剧院玻璃和上面破碎的圣母画像。
接他的车子很快开到了旁边,骆驼的大脸从车窗钻出来,大声叫喊着:”还能动?”
雪山从车顶滚了下来,从后座未升起的车窗钻进骆驼的车子:”快走。“
汽车载着他远去,雪山脑袋往后倒,身后的景物拉成了一条直线,而后消散。消散的,还有身后正在进行的屠杀。
一口血从喉咙涌出,他艰难咽下。
“怎么回事?还有别的杀手么?这么多的枪声,得杀多少人。”骆驼牙关打颤,“从来没有参与过这么大的’项目‘。“
”这笔生意你是怎么拿到的?“雪山靠在后座靠背上,死死盯着前面。
“还是黑市那里拿的,我不是一直在那接任务的。”
“堕落酒吧?”
“堕落酒吧。“
短时间的沉默,雪山重又开口:“我要告诉你两个事情。”
“......你说。”
“我没有成功杀死目标。”
“怎么会!”骆驼震惊道,不由自主摆了两下方向盘,汽车歪歪扭扭地左右行驶。
“你可是从不失手。”
“暗号响起后,我只是迟疑了一秒,那个老头子就被别人杀了。”
“被别人杀了?”骆驼呆滞了一下,“不止我们接了这个任务么。”
“不,只有我们。”雪山摸了摸耳后,那里有一道皮肉烧灼后的印痕。
“你的意思是?”
“杀死目标的人,以及之后开枪屠杀人群的人,都是同一伙人。“雪山呼了口气,擦掉嘴角的血沫,”给我根烟。“
骆驼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烟盒向后递给他:“火也在里面。他们既然自己动手了,为什么还需要我们?“
烟盒上面印着”2055 安宁“的字样,这是老牌的劣质烟,点燃后有沙子与海绵混合燃烧的味道。
雪山猛抽了一口,呛人的气味灌进肺里,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拼命忍住。
“接了这个任务,记录还在堕落酒吧么?”
“对啊,那是那边的规矩,领了任务酒吧老板都要记录......”骆驼没说下去,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踩下了刹车。
“我们踏进了一场局。“
“我们成背锅的了?”骆驼音调升高,捶打方向盘。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雪山望向窗外,一只瘪掉的油桶孤零零倒在不远处,有几只老鼠躲藏在里面,细长的尾巴从油桶开口钻出;空气里有淡淡的煤油味道。
“我们和我们的‘同伙’潜入帝国剧院,谋杀了所有的名士商贾。”他摇摇头,“漏洞百出。”
“对啊,我们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啊,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骆驼抱着头,头发已经被自己抓得乱成一团。
“的确没有理由,但紫罗兰家是不听解释的。”
“紫罗兰家?!里面还是紫罗兰的人?”这下,骆驼的语气是惊恐了。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任务里只是说去演讲会场谋杀一个目标,没说那里有紫罗兰家的人啊!那摘要你也看过,根本没有紫罗兰这三个字。”
老鼠的尾巴完全消失在阴影里。雪山收回目光:“先开车。”
“还开车,已经完了!全完了!”
“开车。”
他重复道。话语里的血腥气味有了作用,骆驼收拾了下心烦意乱,重新发动车子。
“是紫罗兰家的谁?”
“在海罗城的只有那个‘一事无成的二小姐’。”
“呵......我把这给忘了。”骆驼有些低落,可没多久又带些惊喜地说道,“是她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她能帮我们......”
“不可能的。”雪山打断他,“她要么是想要我们死的那一个。要么......“
“她已经死了。“
“......”
一切已成定局了。这个摊开来的冰冷事实已经展示在面前。
“送我到老地方吧。”
骆驼没有再说话,车厢内重又安静。雪山捻灭火星,吐出最后一口烟圈。
左转,直行,右转。兜兜转转中骆驼开到了一个昏暗的小巷口,雪山朝里望去,零星的路灯照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破旧又腐败。
“我还没有告诉你第二件事。”
“是么......我给忘了。”骆驼没有什么精神,“什么事?”
“我还有一颗子弹没用......”
......
雪山走进巷子,熟悉的泔水味呛进他的鼻腔,他摇晃了一下,低下头咳嗽。
他枪杀了骆驼,点燃了汽车,让那辆着火的汽车依靠最后的动力一往无前地向前加速。
人们会发现一辆空车,一具焦尸伏在驾驶座上。可与不久前发生的惨案相比,这也只能是小事了。
“抓大放小么?”雪山念叨着,“这个时代还真是适合老鼠生存。”
他又想到了骆驼,想到他最后的恐惧,震惊,愤怒,绝望。
“只能怪你太胆小了。”他迈开步子,沿着熟悉的路线缓缓走向暂居地,“或者太胆大了。”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在整个城市,房屋的碎屑被气流扔到空中,然后再次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