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闻言,在犹豫良久之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紧咬嘴唇,试探性地开口道:“陛下,这次上疏弹劾的人,不是徐阁老,而是嘉兴袁家!”
“据说,这些上奏疏弹劾的官员,要么曾经受过袁家的恩惠,要么收了他们的银子!”
吕芳说完,便低下头不再言语,静静等待着嘉靖的反应。
既然已经知道,皇帝此番派遣赵贞吉去浙江任职,是为了调查土地兼并一事。
在权衡完利弊后,吕芳最终还是决定顺水推舟,给袁家坟头上的土,再夯实一些。
毕竟,有些事情,不上称没有一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试问,嘉靖知道有官员私下里收受贿赂,替那些豪强地主办事吗,他当然知道!
但是知道,并不代表这种事情,能够拿到台面上来说。
往小了说,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往大了说,就是祸乱朝政,居心不轨!
凭几个臭钱,就想收买朝中官员替你办事,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吕芳的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已经给袁家判了死刑,接下来,就算他袁家在朝中有通天的关系,也无济于事。
因为接下来要动手的,是皇帝!
事情果然没有出乎吕芳的预料,嘉靖在得知这一事实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阴沉。
嘉靖当然知道,
督察院那边,针对郑泌昌、何茂才二人的弹劾属实。
尽管这二人收受了贿赂,但他们并没有站错队,而是积极落实朝廷政策,替赵贞吉这位浙江巡抚,鞍前马后,调查有关土地兼并的事宜。
如此一来,无非是收点银子而已,也算不得多大的罪名。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转过身来,看向吕芳所在的方向,出言吩咐道:“吕芳,待会儿派人去督察院一趟,告诉海瑞,把弹劾奏疏都给朕压下来!”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当即低下头,沉声应道:“遵命,陛下!”
……
自从不久前,吏部那边,从上到下各级官吏,都获得了皇帝的赏赐以后。
督察院这边,就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趁着年底前,在皇帝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很快,机会就来了,督察院这边突然出现了许多封,弹劾浙江布政使郑泌昌、以及按察使何茂才的奏疏。
正当督察院的那些官吏,想要借题发挥,趁着年底,狠狠地冲一波业绩时。
但很快,便有消息灵通的官员打听到,海瑞在浙江任淳安知县时,身为布政使的郑泌昌对其颇为照顾。
此消息一出,那些督察院的官员们,尽皆噤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毕竟,现在的海瑞,可是督察院的右都御史,而郑泌昌曾经有恩于海瑞,谁要是不长眼,贸然把这件事情捅上去,到时候丢官弃职都是小事!
况且郑泌昌、何茂才二人可是铁杆的严党成员,有严嵩这位内阁首辅做靠山,因此这些弹劾奏疏,很快便被默契地压了下来。
紫禁城,督察院。
此刻,督察院的值房内,许多官吏正不住忙碌着,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那些被送来的弹劾奏疏。
角落处,弹劾郑泌昌、何茂才的奏疏,已经快要堆成一座小山,但往来的官吏,早已熟视无睹。
“唉,怎么又是弹劾这两个人的奏疏,谁敢把这些弹劾奏疏往上递啊!”
待一名官员将手上的那封奏疏浏览完毕以后,出言抱怨道。
旁边的一位官员见此情形,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出言劝慰道:“唉,没办法,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正当督察院值房这边,忙得不可开交之际,此刻,海瑞正在房间内,处理着由下属送来的公文。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海瑞闻言,将手上的毛笔放下,出言吩咐道:“进来!”
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不多时,只见一名胥吏走了进来,恭敬禀报道。
“大人,陛下那边派人来了!”
海瑞听闻此话,在略微颔首后,出言吩咐道:“嗯,本官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是,大人!”
那名胥吏闻言,当即俯下身体,向海瑞恭敬行礼道。
在这之后,那名胥吏并未在房间内停留太久,而是径直离去。
不多时,在先前那名胥吏的引领之下,只见一位身着赤红色官服,脸上满是皱纹,头发花白,还略微弓着身子的老太监迈步走了进来。
那名老太监在进入房间后,便看向海瑞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恭敬道:“咱家见过大人!”
海瑞闻言,连忙从座椅上起身,向那名老太监还礼:“哪里,公公客气了!”
在这之后,海瑞便招呼这名老太监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那名老太监刚坐下不久,很快便有胥吏上前,替海瑞以及那名老太监,各自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
随后,只见海瑞将目光从那名老太
监的身上收回,直入主题:“敢问公公此番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那名老太监听闻海瑞此话,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当即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大人,咱家此番,便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特来通知您一声!”
那名老太监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又继续道:“陛下说了,最近一段时间,送来督察院这边的弹劾奏疏,都往下压一压!”
海瑞听闻此话,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不过很快,他便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皆压下,从座椅上起身,向那名老太监拱了拱手,沉声道:“劳烦公公待会儿下来后,转告陛下一声,就说微臣会照办的!”
那名老太监闻言,点了点头,从座椅上缓缓起身,恭敬应声道:“这是自然!”
眼见自己此行的任务顺利完成,那名老太监并未在房间内停留太久,在向海瑞辞行后,径直离开了房间。
……
京城,裕王府书房。
由于昨晚东厂行事并未遮掩,因此,朱载坖通过下属的汇报,也从中知晓了些许内幕。
“哼,我就知道,父皇绝对不会放任此事不管的!”
房间内,只见朱载坖背着双手,将目光从墙上挂着的那幅山水画上收回,如此想到。
尽管在这之前,朱载坖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了解到,那些被东厂抓进监狱的人的身份时,还是不免有些震惊。
毕竟其中不乏三品、四品的***。
“父皇可真是够果断的,居然说动手就动手,要知道这其中还牵扯到了那么多的***,万一使得朝局动荡……”
朱载坖在感慨这么一句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在他看来,经由这件事以后,朝中应该会消停一会儿了。
毕竟,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这是嘉靖在借着这个机会,警告朝中的那些人,不要打皇后沈氏,以及朱载垣的主意!
在朱载坖看来,这恰恰是自己的机会,在皇帝已经明确警告过朝中那些人,不要打皇后沈氏,以及朱载垣的主意后。
那些想要站队朱载垣的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偃旗息鼓一段时间。
而自己则可以趁此机会,拉拢朝中的那些大臣,大肆扩充势力,提前布局,逐渐丰满羽翼。
毕竟,眼下,景王已经就藩,再也没有可能继承皇位。
自己虽然为庶长子,但却是除了尚在襁褓中的朱载垣以外,距离皇位最近的那个人!
眼下的自己,已经颇具势力,想必会有很多人愿意赌上一把的!
而嘉靖一共生了八个儿子,其中六个早夭,只有朱载坖和朱载圳两个人顺利长大成人。
倘若按照这样的概率来估算,朱载垣能否长大成人还不一定呢!
朱载坖想到这里,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父皇,您放心吧,孩儿一定能够当好这个皇帝的!”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朱载坖脑海中的思绪,将其重新拉回到现实。
“进来!”
朱载坖见此情形,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出言吩咐道。
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随后,管家迈步走了进来。
管家在进入书房以后,便俯下身体,毕恭毕敬地向朱载坖行礼道:“裕王殿下,您先前让小的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朱载坖听闻此话,脸上闪过一丝急切之色,随后,只见其猛地从座椅上站起,看向管家所在的方向,出言追问道:“四弟那边是不是真的……”
迎着朱
载坖那满是好奇的眼神,只见管家点了点头,沉声应道:“是的,裕王殿下,景王殿下那边,已经收拾完行李,准备离开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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