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春人常年逐兽而居,他们种地不太行,但打猎一流。
当然,他们也不仅仅局限于大小兴安岭这些山里活动,也会到平原地带活动,在长白山、完达山那边,也能时不时地看到他们的身影。
活动范围挺大!
在东北的不少林场、农场,经常会跟鄂伦春猎人做些买卖。
用绿叶菜跟鄂伦春人换肉。
双方各取所需,关系融洽。
吕律在燕窝岛农场副业队时,虽说是搞副业,干各种养殖、经济作物栽种,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事实上,物资匮乏,所产的东西都尽可能地拿去支援祖国建设去了,又能捞到多少好处?
农场的生活,只能说吃饱没问题,离吃好,那差得太远。
食堂整天都是土豆白菜,最多加一碗酱油汤,这样的伙食,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
所以吕律刚到农场那会儿,很是期盼那位众人一直在说的,每年都会骑着马、领着猎狗,架着鹰到燕窝岛打一段时间猎的鄂伦春老猎人,他有个汉名,叫赵团青。
因为,他的到来,就意味着有肉吃,能吃得很满足那种。
所以,好不容易等到赵团青到了燕窝岛,吕律立马想方设法地成为他的小跟班,哪怕跑跑腿拿点东西都行,只希望自己也掌握些狩猎本事,能时时弄点肉吃。
这种事情,雷蒙嘴上不说,其实是非常支持的,都想吃肉。
所以,赵团青来了,吕律跟着去打猎,知会他的时候,他啥也没说,算是默认了,大伙都有好处嘛。
赵团青脸色黑红、眼睛细长、鼻子扁平,常年风餐露宿,侵蚀得满是沧桑。
一开始的时候,赵团青看不上吕律,直到有一次他打猎失误,被野猪给挑了小腿,得到了吕律很好的照顾,才真正开始解除隔阂,变得熟络。
吕律当然抓紧机会,请教各种狩猎技巧,听他说那些在山里狩猎时发生的事情。
腿伤养好后,赵团青领着吕律去打了一次狍子。
两人同骑一匹马,掐踪找到几只在林子边吃草叶的狍子。
别看赵团青上了年纪,身手依然相当了得。
提枪翻身下马,落地已经成了单膝跪地姿势,抬起枪就是砰地一下。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赵团青用的是他们鄂伦春人常用的猎枪,叫做抬牙子。
这是种前膛装填的火药枪,近距离杀伤力很大,但是射击三十五米开外的目标,威力和精度就会小很多。
可是,这枪到了赵团青手里,五十米开外的狍子一样被打个正着。
随身的两条猎狗听到枪响,立马追撵出去。
受伤的狍子跑不了多远就被猎狗咬住脖子,挣扎了十多秒,没了动静。
赵团青领着吕律不紧不慢地走到那狍子身边,拔出腰刀,熟练地取出狍子肝,切下一半递给吕律,说:“前段时间你跟着我,我看出来你眼神不太好,吃点狍子肝就好了。”
说完,他自己吃了另一半,直接生吃。
狍子肝,明目!
“我怎么就眼神不好了?”
吕律心头暗暗想着,接过狍子肝,不知该怎么办,他从没吃过生肉,何况是生的,腥气很重的肝脏。
但是见赵团青都吃了,自己不吃总觉得不合适。
也就强撑着,憋着气,三下五除二,将狍子肝撕扯吞下,弄得满嘴是血。
直到吃完,才长长的呼了几口气。
赵团青看在眼里,笑着说:“好样的,海城知青不错,看得起我们鄂伦春人。”
吃了狍子肝,吕律坐在一旁喘着粗气,赵团青熟练地剥袍子皮,砍下狍子角,把剔干净的狍子肉绑在马背上,下水则赏给了猎狗。
两人回到副业队,赵团青直接将狍子肉大半送到了副业队食堂,剩下的带回吕律当时所在的马棚,叫上在马棚的老倌一起开小灶。
狍子肉切成几份,直接扔吕律架上的架上的大铁锅里煮着,煮了不一会儿,将肉块捞出来,撒上一把盐,又倒了一些煮肉的汤水,“狍子宴”就算完成。
三人吃着狍子肉,喝着白酒,聊着农场的新鲜事儿。
赵团青吃肉,用刀子一割,直接就往嘴里送。
吕律也是有样学样,也割下一块,正想往嘴里送,发现肉块里都是血水。
他才想起来,这狍子不像食堂杀猪,先放血,再洗干净,最后煮熟。
现在吃这狍子肉,相当于过了下热水而已,最起码也有七成生,但是转念一想,之前还生吃了狍子肝呢,这点儿生肉又算什么?
他心下一横,拿起生肉就吃,嚼了两口,出乎意料地很嫩很鲜,不加其它调料的狍子肉,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赵团青看在眼里,酒就喝得痛快了,拍着吕律的背说:“小吕不错,没有大城市人的架子,看得起我们鄂伦春人,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然后就把那狍子角送给了吕律。
两人一声老哥,一声老弟,叫得亲切,酒劲过了之后,吕律才突然想起,赵团青的年纪,当他爷爷都绰绰有余了。
不过,都叫上了,吕律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就这么叫着吧。
他后来听马棚的老倌说了才知道,鄂伦春人从来不会跟外人分享狍肝,这次破例请他吃,是表示认可,送狍子角表示尊重的意思。
也就是从那时起,赵团青每次外出狩猎,总会主动过来叫上吕律,开始认真教他各种狩猎技巧。
吕律的狩猎基础,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是赵团青教的,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
到了后来,赵团青终究是老了,跑不动了,渐渐地不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