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地停在延春宫。
宫里,皇后在散步。
白风去的时候,皇后很惊喜,眉眼里都是笑,宠溺,和亲近。
太子明明是一周才来一次的。
“太子,今日居然空闲吗?”
白风默默道:一直很空好吧.猫家的上头都知道我是假的,我也不用刻意去结交大臣,因为我身上天然带着猫家属性,变不了啊。
“启禀母后,儿臣近日修行,略感烦躁。”
皇后小脸上顿时显出紧张之色。
她是知道的,如果不严重,太子根本不会特意入宫,也不会拿出来说,现在这样看来,这“烦躁”可不是一点两点。
那怎么办?
“本宫正要去浮屠斋烧香,太子随我一起来吧?也许在佛殿里,太子的心会平静下来。”
“好。”白风今天本就打算瞎逛,他上前随在皇后身侧。
须臾
至浮屠斋。
一日焚香,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白风只觉念头确实平静了一些,可是他才起身想要离开,就觉心中燥念又起。
这一起,可是难以自拔了。
白风又转身,道:“儿臣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皇后愣了下,小脸变得开心起来,“真的?”
白风点点头。
“太好了,母后真的很开心。”皇后拨着念珠,来到正中佛像前,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看到没有,你又多了个太子信徒,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白风:??
皇后道:“太子快烧香,要诚心一点。”
白风遵从,尽最大可能去虔诚,心底暗道:莫不是真有佛祖保佑?皇后那个烧冷灶的理论真的有效?
他烧完香,行礼,叩首,感觉身体屁的变化都没有。
在他感觉里,面前这三尊佛像,就是三尊泥石像,只有泥石而没有佛。
皇后走后,他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所谓的浮屠斋,已经没有了半点佛的气息。
他于是也走了出去。
这一日.因为时间太晚,宫门已闭,皇后就让宫女备好了厢房供太子休息。
次日
照旧。
第三日.
一早,青袍文士背着大画轴来到延春宫前,刚要寻皇后,却心有所感,看到了在延春宫里拜佛的少年。
青袍文士自是登山归来的吴谷子。
这位出尘谪仙般的画师静静地走入了浮屠殿。
在旁宫女忽地看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再一看竟是吴大家,便要出声。
吴谷子却抬起手指,轻轻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莫名地让宫女感受到了平静,她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发出声音。
然后吴谷子就安静地看着佛殿。
三尊佛,一群沙弥,一个少年。
佛是泥石,
沙弥凡庸,
少年却是魔。
气血的翻涌,让人有近海听潮的感觉,雄浑而强大,所以欲念也会随之滋生,难以压下。
吴谷子眼中有些莫名的闪光,他知道自己这弟子磨出了魔熊嗜】,也有预料他血气会很强大。
可是亲眼所见,亲身感知,却发现这气血已经不是强大的问题,而是可怕,是已经在“一念成魔”的边缘了。
他很喜欢。
喜欢至极。
他想了想,道:“拜佛,有何用?”
白风闻声,愣了下,什么时候他身后多了个人?
侧头,看去,竟是吴谷子。
白风知道前因后果,也知道吴谷子来做什么,这没什么好抗拒,他起身,恭敬行礼道:“见过吴大家。”
然后又回答道:“拜佛,可得心安。”
吴谷子道:“泥石像罢了,求不来心安。”
“只是泥石像么?”白风问。
吴谷子扫了一眼三尊佛像,又道:“只是泥石像。”
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白风悟了
烧冷灶有个屁用。
玄学的是皇后,而不是佛。
他下次该拜皇后才是。
白风道:“多谢吴大家指点。”
“你似乎醒悟了?”吴谷子有些奇怪。
白风道:“悟出了一点点东西。”
吴谷子没再问,可若是他知道太子悟出的居然是“拜佛不如拜皇后”,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表情。
白风趁机道:“吴大家,孤心中烦躁,所以才想求心安。”
吴谷子道:“堵不如疏,欲念从来不是坏事。”
“那孤该怎么做?”白风很诚心地问。
吴谷子道:“拜我为师吧,我把毕生所学教给你。”
白风:???
这才刚见,就毕生所学?
吴谷子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道:“可你能学多少,却要看你的本事了。
画道寂寞,画师更寂寞,你若学成,我只会开心。
可你若学成了另一个我,我却会很生气,甚至会不认你这个弟子。”
白风问:“那什么才叫学成?”
“化我者生,破我者进,似我者死。”吴谷子坦然道,“不为画者只看热闹有趣,权贵眼里只见装饰显摆”
白风问:“那画是什么?”
吴谷子道:“是你的心,和你的行。
你走过的路,你的感受,你的所见所闻,你的喜怒哀乐。
所以,太子应该明白了吧?
我教你画画,教的不是执笔,而是泄欲。
当你过剩的欲念流淌到了纸张上,你的心就能安了。”
白风:.
吴谷子指了指浮屠斋正中的三尊佛像道:“所以,你要求的佛不在那儿,而在你心里。”
白风双童稍稍凝起,什么是大老他还是知道的,他默然了数秒,然后垂首,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学生自当备礼,再行拜师仪式,请太后父皇母后,以致所有人见证”
吴谷子问:“你是想让旁人看见么?其实不必,我为你师的消息会很快传出去,兵部的人会看我很不顺眼。”
白风知道他的意思。
可他,只是想认真地拜师。
所以,摇摇头。
吴谷子道:“那就不必了。
你是我弟子。
我是你老师。
与旁人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