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栖川郁时下意识地捏了捏手指。
他只微微笑了一下, 垂下眼睛语气温和地说:“也是。”
小田切俊树会那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正常的人类会生老病死、对于他们而言生命永远都是仅此一次的珍贵宝物, 即便受伤也需要时间慢慢愈合, 肢体残缺永远不可能再次生长出来。
然而亚人——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过程,生命低廉到了可笑的地步。
人类永远不会理解亚人。
他们从未将亚人视作同类,只将亚人当作极具经济价值的实验动物而已。
谁不渴望不惧死亡、受伤也能够再生的身体呢?除非亚人成为了世界的大多数人, 否则将永远被人类当作怪物来对待。
有栖川郁时早已习惯了他人异样的目光, 小田切俊树此时说的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虽然仍然会让他觉得有一瞬间的黯然,但比起之前一年多逃亡、遭到背叛和无数次死亡实验的经历相比, 语言中伤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很快就要到晚上了……”小田切俊树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黄昏也只剩一点暖黄色的余温,很快就要被冬日的寒冷所驱散。
“嗯。”有栖川郁时下意识的握住了一期一振的刀柄, “马上就要进山了。”
“现在明明是新年才对, 但是这个村子里一点过新年的气氛都没有……”小田切俊树苦笑了两声,“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鬼啊。”
“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惴惴不安……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鬼这种怪物啊!”小田切俊树说到最后的时候情绪激动起来,他握紧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地面。
有栖川郁时只能安慰一下这个胆小的剑士:“没事,有柱在。”
他并不擅长安抚别人, 只能干巴巴地说出几句干瘪的句子来。他的态度实在算不得十分诚恳, 小田切俊树都莫名地感觉到了尴尬。
最后有栖川郁时结束了这种微妙的气氛:“快要行动了,小田切君还是先回去做一下准备吧?”
“嗯?”小田切俊树勉强笑了一下,“嗯、好。”
少年剑士有着圆润的脸、端正而略带丧气的五官,他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 走出门外时还礼貌地说了一声“打扰了”。
送走小田切俊树之后有栖川郁时才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擅长跟陌生人谈心,过往的经历造就让他对所有人都万分警惕。
有栖川郁时不是什么真诚坦荡的好孩子,他撒起谎来炉火纯青面不改色,十句话里可以有九句是假的。
如果事事都真诚相待,他现在大概还被困在实验室做着痛苦的死亡实验吧?
在这个有鬼出没的大正时代,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亚人。未来的夜斗是知道的,但是现在的夜斗却并不知道。知晓他亚人这一身份的,只有他自己、一期一振和乱藤四郎而已。
除此之外最亲近的桑岛慈悟郎和我妻善逸也并不知情,更别说鬼殺队了。
——他赌不起人心。
人心和人性是这世界上最难以揣测的东西。
***
入夜。
有栖川郁时和小田切俊树站在不死川实弥和宇髓天元的身后,柱可不会让低阶剑士挡在自己的身前。
他们面前就是上山的道路,被多人踩踏而形成的小路很窄,入口处有枝桠和繁叶层层遮挡,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摇曳的树影张牙舞爪。
有栖川郁时对于这次的任务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倒不是觉得这次任务一定会圆满大成功,但一定在今晚就能有个结果。
这队伍里可是有两个稀血的——他和不死川实弥都是稀血。
可能派发任务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他是稀血,才会被派去支援音柱和风柱的吧?
特别是有栖川郁时本人,简直是稀血中的战斗机。他连鬼舞辻无惨都能跟骗狗似的吸引过来,更别说其他靠着鬼舞辻无惨的血才能活下来的鬼了。
不过他到底没敢直接让自己的气味都散发出来,珠世给他的药水他这次只用了比平常少得多的剂量,既不会让他香过头,也不会让他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万一香过了头把别的鬼也引了过来……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一个身为柱的稀血不一定能让十二鬼月成功现身,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小稀血剑士,总能够让这个鬼上钩了吧?
“走。”不死川实弥盯着入口眯了眯眼睛,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入上山的小道,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拔出了日轮刀,对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警惕万分。
毕竟谁也不知道鬼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而十二鬼月级别的鬼……可能还没能来得及拔出日轮刀,人就已经被鬼杀死了。
小田切俊树一副将要昏死过去的神情,害怕地嘴唇发白,连握刀的手都有点发抖。
有栖川郁时看了他一眼,顿时有点费解——这个心态是怎么通过最终试炼、还成了庚级剑士的?
他虽然紧张,但因为不怕死的原因,其实算不得太过紧张。
有栖川郁时忽然觉得眼睛被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亮光来自于宇髓天元的脑门——这位眼妆比花魁都要花哨的柱,头上戴的头巾上十分奢侈地镶满了钻珠。
钻珠不规则的多面借由月光而反射出了及其耀眼的光。
——这种装扮完全就是自走人形靶子吧?还是身高198的巨型靶子。
有栖川郁时刚刚吐槽完宇髓天元这身闪瞎人眼的打扮,下一秒宇髓天元就因为目标太大而被袭击了。
长如刀刃的利爪带着破风之势袭向宇髓天元,因为修习的是由雷之呼吸而衍生出来的音之呼吸,宇髓天元的速度极快,锁链相连的双刀在瞬间交叉横档在身前,利爪于刀刃相碰撞,发出金属相击的刺耳声音。
***
辘轳身位下弦之二的鬼,向来是想吃谁就吃谁的。就算是鬼殺队他也并不算害怕——除了柱。
这是他新划定的猎食领地,每一个上了山的猎人都被他挑三拣四地给吃掉了,剩余他不屑于吃的尸体全都扔在了隐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