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g田纲吉再次睁开眼睛时,是母亲g田奈奈的温暖怀抱。
“纲君。”他的母亲轻声而充满担忧的唤他的名字。
“身体舒服了一些吗?”
温暖干燥的手掌抚在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和通红的脸颊显示他的状态并不太好。纲吉浑身酸疼四肢无力的被母亲奈奈揽在怀里,可能因为身体在发高烧的缘故,他的意识也有一些浑浑噩噩不得清明。
他被动的承受母亲g田奈奈体贴的照顾,冷水浸过又拧干的毛巾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降低温度,苍白无色的唇畔大概因为太过难受又或者因为身体高烧却发冷的缘故颤抖。
纲吉眨了眨酸涩疲倦的眼睛,最后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与被褥中重新陷入了沉睡。
神明并没有带走他的灵魂,纲吉在沉睡中难过的想,他甚至不知道神明是否背弃了她的承诺――纲吉君,你的灵魂将会得到永宁――曾经让g田纲吉安心的允诺变得飘渺虚无,如果那只不过是他荒唐的黄粱一梦而已;如果神明不过是如同他过往可笑的命运般只是对他的一次戏弄……
g田纲吉恐慌未来,曾经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盘旋无法消散。然而他同时发现,当他想起曾经时再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共鸣。
像是被如山般的包裹累赘的行人被取掉了包裹中的东西,又像是亲身经历的记忆变作不过是一个深刻的电影,除却场景帧幕外,那般深刻那般绝望那般痛苦的一切情绪消失不见了。
于是,g田纲吉被过往沉坠的灵魂轻盈了许多。
纲吉君,你应该是幸福的
神明的话在他耳边盘绕,g田纲吉侥幸的想要相信,却又因为记忆最终惶惶。
……
……
g田家独生幼子生了一场大病,在三岁的年纪。
务工在外的g田家男主人,g田家光因此漂洋渡海回到家里,看到的是因为一场大病无比虚弱还不能下床走动的年幼儿子,和因为过度忧心与照顾孩子而瘦了一大圈的温柔妻子。
他回到家连风尘仆仆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将妻子奈奈拥入怀中,靠在松软的枕头上因为身体缘故而精神不济的纲吉听到声响从浅眠中醒来。入眼见到的就是一身风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家中的父亲端着药碗,坐在他的床边,不断用勺子搅拌,让滚烫的汤药变得凉一些以便入口,那小心翼翼而格外笨拙的模样。
“小纲吉你醒了。”心疼儿子的傻爸爸家光赶忙凑过去。
“爸爸回来了。”
他说着便亲昵的把儿子揽在怀里,用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去蹭儿子白皙柔软的脸颊,以前纲吉总是会咯咯笑着躲开,小孩子肌肤敏感会觉得有些刺刺的痒痒感。
只是这一次,傻爸爸家光的亲昵举动并没有被儿子配合。坐在床上的纲吉软绵绵的被父亲揽去,不躲也不闪。家光以为小孩子身体不舒服的缘故才变得这样安静,待他仔细看着怀里的儿子才发现孩子脸上的表情都未曾有丝毫的变动。
“小纲吉,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告诉爸爸,爸爸给你揉一揉吹一吹,痛痛就飞走了!”
g田家光温声哄着儿子,他身上流着高加索人的血那么高大强壮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弓腰缩背逗儿子开心,可惜他哄的孩子却连丝毫反应都没有。他心爱的儿子只是安静漠然的看着他,褐色的眼瞳中没有他离家前的一派天真坦率与温柔。那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冰冷。
“……”
彭格列二把手,在里世界说一不二的雷霆人物在儿子面前败下阵来。他看着这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儿子,眼角热辣辣的涌上心疼自责与怜惜。
“爸爸不逗小纲吉了。”
“我们把药喝掉赶快好起来,不让妈妈那么担心了好吗?”
彭格列年轻的狮子声音有些哽咽,他用小勺子把药喂进儿子嘴里,生病的小纲吉很是乖巧的把苦涩的药汁尽数咽下。这副乖巧的模样最后让g田家光痛苦,他想起彭格列医师对他说纲吉的检查结果――
不排除小少爷因为高烧不退,心智受损的可能性】
妻子g田奈奈因为劳累过度先去休息了,把诊断结果瞒在心里的g田家光并不打算现在告诉她。纲吉喝完药之后,不一会儿又在药性的作用下昏昏欲睡,家光把孩子的被角掖好,看着他睡下后才静悄悄的端着药碗离开,轻掩上早先因为纲吉的到来而专门设计的儿童房房门。
g田家光端着空药碗站在儿子门外沉默很久,最后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拨通了电话。有些事情,如果他现在错过,可能错过的便是一辈子。他不想后悔,不想遗憾,更不想悔恨。
纲吉不是第一次看到,父母亲因为自己无法对他们的感情作出回应,而痛苦自责的表情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纲吉失去了微笑的能力。大概是从不再无劳哭泣,又学会放弃期待和信任的时候吧。他没有办法阻止自身情况更加糟糕,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而他又不想那么痛苦,保护自己便顺理成章的变得比任何事情都优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
他只能沉默的看着母亲因为自责与愧疚,而更加温柔照顾他的强颜欢笑,他除了做个安静乖巧懂事的儿子外,无法回应更多。有时候他也想,反正父母亲的痛苦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替代者而结束,反正他的一生不过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可是等他曾经的那些悲观绝望的情绪消散干净后,即使还剩下记忆的外壳根深蒂固的扎根在心底,他依然感受到了那份被关心被在乎的温柔使得他不自觉地想要去回应,想要去微笑,让他们知道他确实的收到了他们的关心,他们的爱……
g田纲吉尝试微笑是在大病初愈的半个月后,照常端着药碗来喂他的g田家光一如既往絮絮叨叨的跟他单方面说话。纲吉乖巧喝完汤药后,第一次主动拉住了强颜欢笑准备离开的父亲的衣角,他仰起脸是想笑着说的,最后却徒劳的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冷漠――
“爸爸。好苦。要吃糖。”
他本来是想孩子气的撒娇的,却无可避免的变成了冷冰冰的命令一般的语气。可即使是这样,也让傻爸爸g田家光惊喜到抱起床上的纲吉转了几个圈,他的儿子终于对外界的一切开始有了回应,在他看来这是好转的表现。
g田奈奈闻声推门而入,被丈夫告知事情经过后也是一脸惊喜的将儿子揽入怀里亲吻他苍白柔软的脸颊,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纲吉,才让年幼的儿子生病变成这样的。被奈奈妈妈剥掉糖纸,放到他嘴里的牛奶糖甜腻腻的充斥在嘴巴里,纲吉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喜欢。嚼完一块之后,抬头向旁边的父母亲再次索要。
这大概是他生病后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需求,傻爸爸家光给了他第二块后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告诉他,明天喝完药之后再吃糖,糖吃太多了会再生病难受的。纲吉在傻爸爸家光看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于是,他第二块含着吃了很久。
牛奶糖的甜度一直甜进他的心里,纲吉在这份甜里恍惚想起久远的事情来,那些曾经因为悲苦而遗忘的幸福事情。他本不应该忘记的,他舔着嘴里的糖,面无表情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