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astjust a storytell ourselves.
――过去只是我们讲给自己的故事。
……
把彭格列的未来交付在我这样的人手上。
您真的能安心吗。
如潮水般的郁重和沉默淹没这间卧房,房间悄静的只能听到空气里细微的呼吸声。
g田纲吉从未想过终有一日,他能够以那样平淡无味的话语提及过往。他坐在卧房另外一把软椅上,两手交叠在膝上。这让他看起来稍微有些怪异。孩子不足的身高使得他的脚并不能踩到地,本应该很有气势冷淡的姿态倒显得故作大人的可爱起来。
但那双幽冷的金褐色的眼瞳和绷直的背脊又很难让人联想到他这个年纪孩子的软萌无害,那眉目稍动便牵引的强硬气势掩映稚气。雪白的衬衫折起来的领口露在针脚细致的毛衫外,黑色笔挺的西裤裤脚没有一丝尘土,漆黑的鞋面铮亮。容色静和,眸色熠熠流光。
“纲吉君,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彭格列九代绝非第一次的打量眼前的孩子,他却是第一次察觉到g田纲吉孩童外表下的那份过于冷静的成熟。该如何用语言描述才得以恰当表示他的感受呢?啊,是那个吧。彭格列九代不自觉地伸手摸索着脚边手杖顶端,光滑的宝石面首。
这种姿态下的g田纲吉跟那悬于彭格列大厅的彭格利初代家族巨大油画上,坐在主位被守护者们簇拥而颇为内敛疏离微笑的彭格列初代首领十足相似的气质和气场。即使眼前的g田纲吉尚且年幼,现下只是独自一人静默的坐在那里,也不掩他分毫韶华。
谈话卧房的一面墙壁上的窗户正对着纲吉所坐的位置,他背脊挺直,点着膝盖的指尖都渗透出凛冽,窗户透出的是西西里初夏的高远蓝空,白色团絮掠过这扇窗所对的高度时,这屋内便只能看清楚人的轮廓,光线有些黯。
逆光而坐的纲吉眉目收敛,他手边矮桌上有一盏濯濯涟涟的银莲花,大概是谁从花园里摘来插房到这里的,遥远而微弱的玉莹色陪伴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纲吉没有马上回答彭格列九代首领的问题,他似乎在考究着如何回答,亦或者他根本不会回答。
艾丽娅和彭格列九代也不催促,他们心照不宣的等待着g田纲吉的答复。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份陈放在心底的答案,艾丽娅是亲眼目睹的,彭格列九代则是在与g田纲吉相处间隐隐察觉出的。但他们缄默不语,等待着眼前被揣测答案的孩子的自言。
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却又看起来遥不可及。
待纲吉再次抬眼时,那双横觉着冰原的金褐色瞳眸安静浮于几步之遥处,彭格列九代涓着温和的眼纹与艾丽娅轻轻侧向他的苍白面容,两者唇畔皆有轻轻上扬而笑的弧度。
这世界罕有的大空属性的三人坐在一堂,最为年幼的g田纲吉,有着最为纷繁记忆的g田纲吉,时光最为深刻镌于灵魂的g田纲吉。艾丽娅同彭格列一错不落的凝视着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g田纲吉;或者说曾经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纲吉?彭格列。
“如您们所想,我曾是彭格列十代首领。”
金褐色的眼瞳所凝望的却是他面前两位身后的墙壁,墙壁日光暗面像是窥视的黑影蛰伏隐藏。
“而在我的带领下,彭格列最终走向了毁灭。”
他所说出的话恍恍上扬,又荡下,像是已有所预示的未来,又确实是已有存在痕迹的过往。g田纲吉自己都分不清,那些缠绕着他灵魂的沉疴是漫漫时光的何处片段,又如何清晰条理的述说出来。是不能,还是不想,又有什么区别?他记忆所知的一切,都曾一边是救赎,一边是沉沦。虚浮泡沫一场若梦般的,满是未知光辉的承载着所有人前身后世的光阴。
“纲吉君……”
g田纲吉后半句的答复逾越了彭格列九代的预料,长者总是维系着温和的眼角乍破,轻颤。艾丽娅指尖泛凉意的手掌仍然覆在他手背上,只是掌心原本温暖的热度同样随着纲吉的话一点点消散了。彭格列九代忍不住去想,那个时候的艾丽娅看到的,是否便是眼前轻描淡写的说出如今这样庞大的彭格列王朝在他执掌期间倾覆的g田纲吉,最为沉重而满眼血色的记忆?
彭格列九代曾目睹过各种各样的家族毁灭,但从未曾想过有可能在他身后的几十年,又或十几年,彭格列便皆化作尘土的颓败。这样的讯息大概太过于冲击彭格列九代的认知。
知晓的比g田纲吉所告据之事要多的艾丽娅禁不住抬眼,望那话语掩藏的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她有些坐立不安的想同陷入沉思的彭格列九代说些什么,可是对上那双漠然盯进她灵魂深处的潦潦寒瞳时,艾丽娅心脏反倒渐渐归于平缓的跳动声。
这是g田纲吉的意志。
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要接近如今的g田纲吉的艾丽娅?吉留涅罗突然想起那个时候母亲露切?吉留涅罗所说过的――arcobaleno的大空,除了接受并背负起自己的命运外,再无更好的帮助这些被命运欺骗之人的方法……
这话原是露切在艾丽娅小时候,提及那些艰难适应自己被诅咒身体的arcobaleno们时所言。
而直到如今,艾丽娅才明悟过来,却并非是在arcobaleno身上,而是她面前这个藏在年幼身体里已是寥寥无息的冰冷灵魂。说她处于怜悯也好,同情也好,亦或者多管闲事。但无论是处于人类所拥有的共理心,或者是她身为arcobaleno大空的命运,她都想要给这枯朽的灵魂一个她力所能及的拥抱,即使她单薄的怀抱所给予的仅是微弱到不足道的热度,她也不想要放弃。
于是,艾丽娅选择了再度沉默。
“我愿意放弃彭格列的继承权。”
再然后他听到g田纲吉平淡的说,本应该是糯糯软软的孩子音被他所说出口的话染上清冷。
艾丽娅窥见,容貌精致的孩子繁密而弯翘的眼睫微微敛起在眼睑处落下一片扇形阴影,遮住了金褐色瞳眸眼底的黢黑,遮掩了冷寂深处所淌过的倦怠。本该是琉璃目,澄澈眉,稚气难掩的脸上隐匿着缭缭死气。g田纲吉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逼迫比任何时候都要激进有效,他维持着坐姿不变,因逆光而周身轮廓晕浮一圈薄薄光轮,任谁都能察觉的凉薄甚至具现化可见的翻腾于边缘。
彭格列九代注视着再次保持沉默的g田纲吉,觉得自己恍似默视无力的斜阳沉向平原深处,沉蔼的暮色下枯叶朽木的气味堆在空气里旋旋而上。他该如何判断g田纲吉所说的话,又应当如何选择。他曾经的选择又预兆着未来的选择。血肉之躯的人类如何才能明确分辨未来和过往,如果未来可改,如果过往可抹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