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尼院建在京城西郊的凤凰岭上, 青山绿水, 重峦叠嶂, 传说曾有菩萨在此传教, 还留下了贝叶遗文, 同时法事做得也是似模似样, 解签诸多业务做得更是十分之流利, 听说几十年前甚至算出来了过来求姻缘的皇后娘娘的天生凤命……

有了这样光辉璀璨的历史, 这地方自然是被世人瞻仰, 几乎到了人民群众都恨不得让自家闺女也过来算个命看看还能不能再来个天生凤命的地步。

然后永泰帝怒了。

当年算过那是当年的事情，皇后天生凤命，而皇后嫁了朕, 这也是佐证了朕之皇位来得正当，是被选定的天命之子, 但是你现在要随随便便指了一个女孩子说她天生凤命，谁娶了她谁就能做太子做天子……

选太子是你说了算呢，还是朕说了算呢？

呵！

天子一怒，不说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也不说从此大周灭佛，至少这小小一处寺庙, 从此就没再敢对外接算命业务，甚至为了不被天子继续惦记，连法事都不怎么接了，关门修炼，全靠周边土地上的佃农们的租子活着。

甚至要不是林如海家的公子要过来跪经, 还考虑到如今林如海在天子那儿的地位，牟尼院连黛玉都不想接待(:3)∠)

也因此，黛玉能在这傲娇的寺庙里见到薛螭，还真是三分惊喜三分埋怨：“上次别后薛兄便说要举家入京，小弟早就翘首以待，然而薛兄迟迟不至，如今看来，薛兄竟是早就来了，就不肯来林府与我说上一声？我这儿不来也就罢了，薛兄竟连贾府都没去？”

薛螭见到黛玉，第一时间便是眼前一亮，可听黛玉提起了年前他们约好了在贾府见的事情，眉目之间又多两分郁气：“我也不瞒你，实在是出了一些实在让人心烦意乱之事，这会子我母亲与姐姐被我拘在家中不让去贾府来往呢，贸贸然去见贤弟……到底也不妥当。”

“呀？”黛玉一撩袍坐到了树下石凳上，“何事竟然严重到了贾府都要避忌着了？”

宝钗眨了眨眼睛，圆润可亲的脸上露出了个可疑的笑出来：“贾府到底做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略微避忌着些……你竟不知道？”

黛玉：“我不……”

随后，大约也是宝钗那个眼神来得有点刻骨，下一瞬，黛玉便把那“知道”两个字给咽了回去，还可疑地看了一眼妙玉，然后眼睛心虚地往宝钗那儿飘了飘。

言下之意，这个问题咱们在妙玉面前讨论似乎不太合适吧？

这个动作来的也是过于明目张胆，倒弄得妙玉忍俊不禁，忍不住逗道：“玉哥儿别这样，我要想知道，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先天神数了解一下？”

黛玉：“……”

#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大师。”黛玉想了想，还是劝道，“推演天机极耗寿数，事事皆知更是伤神，我师父正是因为这个才没教我窥探天机的法门，这法子虽然好用，这用太多了，终究会为天道所忌……不得好死啊。”

妙玉听这话也不慌，笑得依旧淡定从容：“玉哥儿，你没学，那是因为你自己一身的俗世牵挂因果纠缠，你师父早就知道你不是无情之人，不可能算出来之后还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可一旦开始去逆天改命，便会越陷越深，索性就没给你未卜先知的机会，只教了你能从容应对的本事，这么一来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不是未卜先知，天道就不会特别故意的去收拾你。可我不一样。”

“不一样？”

妙玉只道：“方外之人，俗世无干。我家人父母已然过世，五服之内再无他人，落发之后四大皆空，在这世上……先前还有个我师父，现下我师父圆寂了，也不过是与一个你，一个钗有些联系，可你们二人都不是会被天命左右之人，再是大凶之兆，以你们二人的能力都能平安度过，这么一来，这凡世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与我而言也不过冷眼旁观而已，自然学了算了，也无甚不妥。”

妙玉自己说的仿佛他心里有数，黛玉到底也不好多劝，只转头再看向宝钗：“妙玉大师是算出来的，那薛兄又是如何才知道的此事？”说到这还忍不住地掰了掰手指，道，“呐，家父知道了，我也知道了。贾府那边呢，瑗大哥哥知道了，当年安排了这事儿的那些长辈那当然也知道，如今又多了一个你……倒像是全世界都了解了这秘密，只在瞒着陛下一人似的。”

……倒像皇帝成了小可怜。

薛螭身为皇商，这些年也没少和皇家打交道，深知皇家风格如他，对应了一下小可怜与这些年那位猜忌多疑的陛下，不由忍俊不禁。

黛玉却笑瞪了薛螭一眼：“我要审你呢，你交不交代一下你知道的途径？”

“交代交代。”薛螭含笑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认识辛阮辛夫人，辛夫人还把她与那一位联系的办法都告诉了我，特特给我说过，若什么时候她超过三个月联系不上，便让我用他们母子之间联系的方式，通知一下那一位，让他早做打算，如此而已。”

黛玉露出了个好奇的表情，问道：“奇怪了，薛兄和那位夫人这都不是能说得上话的人，这是……怎么认识的？”

薛螭信得过黛玉的人品，到底也不担心黛玉会巴巴把这事儿告诉皇帝，只笑道：“她……算是我师姐。”

——这话，得从薛·家主·霸总·貔貅成精·螭刚刚死了爹的时候的说起。

薛霸总自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霸总的，至少，在他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那还是个六神无主，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微胖的小正太。

朝廷之上，主弱臣强往往都是祸乱的根源，权力更替的时候往往都会血雨腥风，这个场景换到一个商业帝国里，董事长&最大的股东刚刚嗝屁猝死，接手了董事长股份的又是个才九岁的，连行为能力都欠缺的小正太，按着现代法律是没可能继承董事长职位的，哪怕是古代法律没这个限制，天下大乱那也是必经之旅。

薛螭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收拾掉心大的叔叔们和大掌柜们，甚至还有点被压着打的态势——在外头手头的财富急剧缩水，在家里母亲又没个主见立不起来，常年哭天抹泪的“我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只求叔叔们怜惜罢了”的放弃治疗，薛螭那时是既伤心又寒心，晚上对着父亲的排位咒骂混蛋叔叔们和立不起来的母亲，白天还要脸上笑嘻嘻的继续干活。

干活也没用，因为那时候的薛螭连账本都看不懂，更不可能从假账之中看出真实的问题，至于谁有私心谁没有，那更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3∠)

毕竟，薛螭和黛玉还不一样。

六岁的黛玉能操持贾敏的丧礼，那是因为贾敏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从怀了黛玉那个八斤的妹妹开始，就已经在多多少少有意识地带着黛玉了解一下处理家事的各种事情，这就有了基础，再加上处理家事终究没有商海纵横来得困难，黛玉上手得很快，丧事处理的也很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