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何峰看老爹的意思是要将自己软禁起来,悚然道,“爹,你…你这是要放弃我了?!那我的官身怎么办?!”
卫振苦笑道,“你以为太后是好心放你回来么?如今我卫氏欠了太后这么大的人情,以后…岂不是要任由她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你…在京城久待不得了。”
“至于你的官身,明日你就去吏部销了,反正原也是爹花大价钱捐的。”
卫何峰脸上的表情渐渐诡异,过了许久才颤抖出声,“难道…不是我…才华品行出众,吏部才请我出山的?”
卫振一言难尽的看着儿子,说他混吧,也挺混蛋,可说他单纯吧,也是真的犯蠢。
“你是不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卫何峰一晚上受到的暴击都没有他爹这一句的杀伤力强大,就算王谧囚禁于他,他也安慰自己,张仪当年也被人诬陷偷盗和氏璧,小小挫折而已,先贤能熬过去,他也能!
可,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官身也是父亲花钱替他捐的,他原以为,他虽不聪明,那比弟弟慢几年入仕也是正常,可现在……
他的梦想被击的粉碎,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原来书上所说的竟都是假的么?
他对王谧讲连横之术,王谧只冷笑着看着他,目光之中尽然都是不屑,甚至还有几分看傻子的怜悯。
如今,爹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卫何峰颓然起身,问道,“何时启程,我想见见思姐儿。”
“思姐儿如今在你母亲院中休息,你还是不要扰了他们休息,即刻就出发吧。”
卫何峰没再反驳,静静转身出去,忽然像想到什么一般,对着卫振道,“北凉之中,怕有内贼。”
卫振没注意到儿子的低语,挥了挥手,他如今是一分一秒也不想看到这个逆子了。
很快,卫何峰就踏上了去往关外卫氏祖地的马车,推开窗,遥遥看着背后渐渐消失的京城,心里想着的只有女儿熟睡的笑颜。
卫何峰走后,卫振在书房枯坐了一日,直至夜里,才提笔写了一封奏折送入宫中。
刚刚结束同纪文宣对话的盛少青连忙喊来阿宁帮她揉肩摁腿,高手过招,真是招招致命。
这纪文宣仿佛早都知道盛少青要找他一般,无论盛少青如何说,他都是一副淡然模样,就像纪宝钏不是他的女儿一般。
不过,提到暗杀沈贵一事时,盛少青好像看到纪文宣眉心微微一蹙,刚打开心理窥视功能,纪文宣头顶的问号转瞬就消失不见。
再想窥探,总被系统提示权限不够,升级的进度条还有大半没有拉满,盛少青索性关了功能,一心一意和纪文宣讨论起了纪宝钏的归属问题。
“宝钏如今想要同沈贵和离,您是什么意见?”
盛少青不想用沈夫人这个晦气的名字来称呼纪宝钏,沈贵这种败类,哪配得上纪宝钏的忠贞。
纪丞相摊开手道,“她同老夫数年前断绝关系而去,所以她不是我的女儿,太后不必同我商议,她自便就是。”
盛少青:“…………”
真是个倔强的小老头。
“可宝钏是为了纪氏才牺牲自己,她是为了保护你们才…”
纪丞相收回手道,“我纪氏不需要女儿牺牲自己,所以她不是我的女儿。既然她当年做出了选择,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可…沈贵如今是赫连的北枢密使,若他提出接宝钏回去,于情,哀家不愿。可于理,哀家没有阻挡的理由。既然纪丞相不肯同宝钏相认,那就当做旁人之事,哀家在询问你纪丞相的意见。”
纪丞相躬下身道,“臣以为,既然事关两国,不如告知赫连国主,这样就不止太后忧心了。”
盛少青想了许久,才品出纪文宣这话的味道来。
沈贵此次轻车简从而来,必然是瞒着赫连国主偷偷前来的,更何况,沈贵在赫连的那位贵族妻子,怕是还被瞒在鼓里吧。
此时若她修国书将此事相问,赫连国主本就心里有鬼,自己的臣下此刻潜入北凉,又凭空多出个原配妻子来,沈贵在前朝被疑不说,后院又起了火,就不怕沈贵不和离了!
果然,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纪丞相继续道,“听闻北枢密使如今的妻子是思大王的女儿,可南枢密使的妻子身份也不差,可北枢密使曾是北凉之人,就算他祖籍赫连,赫连国主生性多疑,未必不会起了疑心。”
盛少青好奇问道,“纪丞相,你当年怎么不肯帮自己女婿一把,就算有衡阳长公主拦着,以纪丞相你的手段,未必不能帮他吧?若是当年你…”
纪丞相直接打断了盛少青的猜测,“此乃微臣家事,臣不便告知。”
嘿,这人真是,刚刚不认自己女儿,这会又是自己的家事无可奉告,男人可真善变。
“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点太后想来比微臣清楚。”
盛少青看出纪丞相此时心绪不佳,也没打算再触霉头,不过心想这倔老头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态度还这么拽,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可若是他在赫连的妻子同意接回宝钏呢?”
她记得在代战公主好像是同意宝钏为平妻的,只不过那个宝钏回去之后只做了十八天皇后就与世长辞了,她发自真心的希望如今有着相同境遇的宝钏,历经这人间种种后,能够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赫连国主若是知道此事,必然生疑,而沈贵此人若是在赫连不得重用,于我朝而言,更是好事一桩。”
盛少青愣了一瞬,“那宝钏呢?”
纪丞相冷硬道,“生死自有天命,她就自求多福吧。”
“你!”盛少青被气愤冲上了头,“那可是你女儿啊!”
“你可考虑过宝钏的想法?”
“臣,没有这么个女儿。”
盛少青被纪文宣的冷漠震惊到了,他这么多年还在生宝钏的气么?可当初事情步步紧逼,宝钏也是无可奈何才走到这一步,纪文宣怎么就不理解呢?!
纪文宣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告退而去,盛少青望着他蹒跚的步伐,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