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刀不是朴刀是软刀,但折扇也不见得就一定只是一柄折扇。
所以就在大正净一抖手中朴刀、刀锋骤然划出一道弧线的那一瞬间,铁怅手中的折扇也变了。
折扇的扇面猛然一震,骤然整个地耷拉了下来,仿佛在艳阳天之下融化的冰雪一般。与此同时,他手中的一柄折扇却蓦然瞬间变成了三柄,十一根的扇骨也顿时增加到了三十三根,只是这三十三根扇骨的尾端尽数连在一起,当这三十三根扇骨的折扇彻底打开的那一刹那,原本扇形的折扇也就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圆,犹如盾牌一般的圆!
铁怅手中的折扇从来都不是一柄,而是三柄,能够在眨眼间组成一面盾牌的三柄折扇!
大正净也没有想到铁怅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只是刀已经刺了出去,现在就算想再变招也已经来不及了——而铁怅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动作一般,虽然他的动作远不如大正净快,但他手中的圆盾却提前一步出现在了大正净手中软刀的必经之路上,精准至极地用扇面挡住了大正净的刀锋!
锵!
扇面与刀锋交汇,竟是古怪地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仿佛那扇面并非蚕丝制成,而是真正的精铁。同时响起的还有铁怅的闷哼声,大正净的实力自然是比他强出了无数倍,在无法使用内力的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那与常人没有太多区别的身躯去硬抗大正净雄浑的内力,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手臂在刹那间便扭向了一旁,整个人也在大正净雄浑的内力之下不由自主地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他背后的墙上!
虽然他挡住了刀锋,但依然挡不住力量,这一次交手,显然他一败涂地。
巨大的声响顿时传开了来,只是那声音在方圆赌坊之中却依然无法掀起半分波澜。一块巨石扔进河流或者湖泊之中总能掀起一阵波浪,但扔进大海之中却无法掀起任何波澜,此时此刻,方圆赌坊里的喧嚣便是由音浪构成的瀚海,泥牛就算再怎么庞大,入海之后也很难被人注意到。
只是大正净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笑容,甚至恰恰相反,他的脸上骤然闪过了一丝阴霾。
他的耳力很好,好到他能够单纯通过声音的大小,就能够分辨出这声音的源头距离自己到底有多远——并且他的判断一向很准确,误差绝不会超过半尺。
所以他能够听出来,铁怅并没有真正地“撞在墙上”,而是直接撞穿了那石壁。
石壁之后,别有洞天。
大正净立刻迈出了一步,站在了石壁后的洞穴与方圆赌坊的交界处,站在了被铁怅的身体撞开的那个破口处。他一手按着刀,一手则微微抬起,洞穴里的一切声响于刹那间尽数反馈到了他的耳中——他能够听见正努力地平复自己气息的铁怅的声音,能够听见油灯里传来的哔剥之声,能够听见风正从洞口涌入洞中的声音,也能够听见洞穴里另一个微弱到极致的呼吸声。
他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洞穴之中,还有第二个呼吸的声音——虽然那声音很微弱,比老鼠还微弱。
大正净心中稍定,再一次向前走了一步。
气息是最能够判断出一个人内力修为的东西,高手往往气息绵长,气吞山河这种词从来不是一个夸张的语句。但洞穴之中的第二个呼吸声却急促却短暂,并且无比微弱,那呼吸声只能证明一件事,那便是这呼吸者就算不是老鼠,也必然是一个身体无比羸弱的普通人。
“铁大人,您好像已经走投无路了。”
大正净的朴刀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刀痕,轻声道:“不过你刚才居然能够挡下老夫那一刀,这倒是值得佩服。是铁大人早就预料到了老夫的动向,还是老夫的实力已经衰退到了这个地步了?”
“咳咳咳......”
铁怅有些痛苦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胸口:“当然是预料到了,看来铁某的运气一向不错,这一次的预料也相当成功——你们这些老道的杀手在袭杀时一定会对准咽喉,防止目标死亡时发出太大的声响吸引注意力,这是你们的习惯,近乎病态的习惯。显然,铁某的想法并没有错,你刚才出刀时对准的果然是在下的咽喉,这才导致了我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大正净轻轻扬了扬眉:“赢家?”
“是啊,我赢了。”
铁怅挣扎着站起了身,左手捡起了地面上的折扇:“把你带到了这里来,有些家伙纵使是再想袖手旁观,也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了。”
大正净默然。
在瞬息的沉默之后,他缓缓地叹了口气,对着角落里那个微弱的呼吸微微拱手道:“如此说来,阁下想必就是铁大人寄以厚望的杀手锏了吧?”
他总算是确定了,角落里的那个呼吸并非是什么老鼠,而是一个人,真正的人。
只是这人的呼吸实在是太过微弱了些,纵使大正净见多识广,也不免有些好奇那人的真正面目——他的呼吸只怕比婴儿还要微弱几分,但这样的身体却能够被铁怅寄以厚望,这让他难免对这人的身份多了几分猜想。
“......鄙人听闻,大正净的耳力独步天下。”
忽然间,一个有气无力并且极其嘶哑的声音,在洞穴之中缓缓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实在是有些古怪,他就像是无数年都没有说过话了一般,说话的语调不但怪异,并且声音也干涩至极。与他的呼吸一样,他的声音也很微弱,听上去无比疲惫,在大正净耳里听来,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正在交代遗言一般,实在是有些古怪。
“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小可,连鄙人这近乎没有的呼吸都能够听到,这份耳力着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