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一笑扶着墙壁,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腹部那柄依然没有拔出来的短剑。
短剑上并没有淬毒,这或许是最大的好消息,不过以骆轻侯的性子,他大概也不屑于在剑上淬毒。但这一剑却依然让蔺一笑有些不太好受,纵使他是蔺一笑,这几乎穿透他整个身体的一剑也依然让他衰弱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他只是扶着小巷两侧的院墙,皱着眉头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既然受了这样的伤,那就应该去找佛爷。
这个正确且坚定的念头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从蔺一笑的脑海之中浮现了出来,只是下一秒他便叹了口气,将这个想法远远地抛开了。
因为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与医馆的距离实在是不近,戌亥八街虽然不大,但也绝对不小,想要从这里跑到佛爷那里,至少得跑出去近两里地——两里地当然不算什么,以蔺一笑的脚程,就算是靠走的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就算他现在受了伤,他也能够在盏茶功夫间便赶到医馆的大门前。
可问题是,他是蔺一笑,是天王老子蔺一笑,而这里又是戌亥八街。
对于那些犹如鬣狗一般的亡命徒们而言,血腥味永远是他们最为熟悉的气味。以蔺一笑的体型,想要悄无声息地避开视线赶到医馆显然不太容易,而不论是他现在的模样,还是他身上那股血腥味,甚至其实只用看他腹部的那个剑柄,便知道他眼下一定受了不轻的伤。
没有人会放过这个机会,绝对没有,因为这是真正的绝佳机会,就连蔺一笑自己都这么认为——所以纵使是蔺一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有些不妙。
当然,他现在还有很多别的手段将自己从这种不妙的境遇之中拯救出来,所以他并不怎么惊惶。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院墙。
天老帮是戌亥八街里最大的帮会,除了人多势众这一特点以外,这戌亥八街里的八街人至少有半数都与天老帮有些关系,他们要么是天老帮帮众的亲戚朋友,要么与天老帮有着或多或少的合作关系,而天老帮又同时负责维持着街上那看似混乱的秩序,因此天老帮在八街人之中的口碑一向不错——自己身为天老帮的帮主,此刻又恰好遇上了些小麻烦,找个八街人来替自己解决问题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不但能够替自己避开麻烦,对于对方而言也是搭上天老帮这艘大船的好机会,是皆大欢喜的方法。
他可以到某家小院的门前敲一敲门,然后请那位小院主人替自己前往医馆。当然,这需要一定的运气,既然有人与天老帮关系亲近,那么也当然就有人对天老帮恨之入骨,虽然这其中外来人占据绝大部分,但这并不代表着八街人之中便没有人讨厌天老帮了。
——至少对于四行当的人来说,天老帮这三个字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蔺一笑从院墙之上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舍弃掉了这个想法。他低下了头仔细地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用最原始、也最粗暴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于是蔺一笑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缓缓抬起了头——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喝声顿时传遍了巷头巷尾!
“天老帮的泼皮们,可敢与爷爷一战!”
这喝声无疑是直接捅了马蜂窝,一时间无数大大小小的喝骂声顿时从小巷之中响了起来,那声音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然他们只会躲在自己的小院里跟着叫骂几句,但多少还是表明了自己站在天老帮这一边的想法;紧接着,十几条相貌体型各不相同的汉子便从墙后探出了脑袋,他们骂骂咧咧地从自家的院墙之后翻了过来,然后齐齐涌向了蔺一笑的方向,眨眼间便把小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汉子是个光头短髯的精瘦汉子,他第一个来到了蔺一笑的眼前,眼睛一瞪便怒道:“你这厮是何人?竟是连我天老帮也敢挑衅?”
他这一问反倒把蔺一笑给问住了,蔺一笑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你不认识我?”
那光头汉子微微一愣,他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蔺一笑,终于皱眉道:“你这身材倒是魁梧得紧,或许和咱们帮主都有得一拼,不过爷爷还的确没见过你这号人物——是了,想必你是初来戌亥八街的雏儿,所以才敢对我天老帮出言不逊。嘿,爷爷告诉你,莫要以为你在外面是个人物,在戌亥八街也依然能够作威作福,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就算你在外面是条龙,在这里也只是一条虫!”
他言语间满是骄傲,这顾盼自雄的气势反倒把蔺一笑给逗乐了。蔺一笑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是跟着谁做事的?把你大哥唤来,某家有事要找他。”
光头汉子皱紧了眉头,看着蔺一笑腹部的剑柄嘿嘿怪笑道:“我说这位兄弟,你这伤可实在是不轻,比起在这儿出言不逊,恐怕还是先去医馆治上一治的好——我大哥乃是白六哥,是这戌亥八街人人都要喝上一声好的好汉!只是白六哥何等身份,岂是你说见便能见的?”
蔺一笑又一次仔细地看了看光头汉子,忍不住再一次道:“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