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并不陌生。
他虽然是个初涉江湖的菜鸟,但毕竟是卓家的三公子,若是连包厨子这一番话都听不懂,那他过去的二十来年就真的算是白活了。
但他有些不明白,不明白包厨子到底想做些什么。
“卓公子,请。”
包厨子看着卓越有些古怪的面色,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向着门外伸出了手:“铁大人此前派人来过,说若是卓公子酒醒,还请立刻到佛爷的医馆里去,铁大人有要事相商。”
卓越上下打量了一番包厨子:“包先生,您刚才......”
“呵呵,卓公子,时机未到。”
包厨子拱了拱手,微笑着打断了卓越的话:“洒家的意思,卓公子明白了就好。至少日后卓公子若是在这戌亥八街里遇到了什么需要有人相助之事,只需知会洒家一声便可。”
卓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颇为慎重地拱了拱手:“如此,卓某便多谢包先生了。”
包厨子大笑道:“哈哈哈,卓公子既然看得上包某人手下这点绵薄之力,包某自然荣幸至极!”
“该出发了。”
齐不周那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寒暄,他的腰间不知何时已经多出来了一柄朴刀,背后也背上了一杆红缨大枪:“莫要松懈。”
包厨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旋即笑容便渐渐消失在了脸上。他的目光扫过了卓越与柳红妆,沉声道:“齐兄说得不错,我们眼下便立刻动身,省得夜长梦多——卓公子且放心,路上的宵小之徒尽数交给齐兄与洒家便可,若是卓公子有心,还请帮洒家关照一下红妆儿。”
他微微顿了顿,看了一眼柳红妆有些不满的脸色,摇着头苦笑道:“红妆儿虽然也通些武艺,但终究不比你我三人。”
“包先生大可放心,晚辈自然省得。”
卓越一手握剑,脸色却有些疑惑:“只是晚辈却是有些不明白,为何两位此刻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难道今夜的戌亥八街不比寻常?”
说话间,几人已然来到了客栈的厅堂之内。眼下已是子时,厅堂内除了站在柜前打着呵欠的伙计以外,自然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夜色浓得像墨,不但无星,同时无月,屋外万籁俱寂,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了的夜晚才是,卓越实在是看不出今夜有半分不寻常之处。
“太安静了。”
齐不周缓缓地将背后的红缨大枪拔了出来,握在手中冷冷地道:“这里是八街。”
卓越顿时皱紧了眉头。
他还记得自己昨夜在戌亥八街里的所见所闻,这片长街之中没有宵禁这一说,纵使是深夜子时,长街上也依然是一片喧嚣吵闹,醉酒的江湖豪客们的高歌声纵使隔着半条街也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但今夜却不同,今夜的戌亥八街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些,安静到卓越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京城之中,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之内。
“这座客栈到底是在师爷的名下,四行当虽然今晚杀红了眼,但还不敢在这里撒野。”
包厨子从身后摸出了自己的菜刀,叹息道:“但今夜这整个戌亥八街之中,或许也就只剩下这里、以及佛爷的医馆里,这两处还能被称之为安全了。”
齐不周冷哼道:“老生疯了。”
“就算洒家与老生认识十余载、也知晓此人素来行事心狠手辣,但也不得不说——这厮怕是已经疯了。”包厨子一手按在客栈的门上,回头看着众人苦笑道,“眼下整个戌亥八街都乱做了一团,四行当在老生的指使之下将整个八街都染上了一片血色。只是最令人奇怪的是,老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裴掌柜亲自出面寻找老生,也没能找到老生的下落。”
卓越皱紧了眉头:“到底发生了何事?”
包厨子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卓公子还是自己看吧。”
——他终于推开了大门。
于是刺鼻的血腥味在一刹那间,顿时传入了客栈之中!
“晦气,晦气!”
血腥味传入客栈的一刹那,那个原本站在木柜后面一动不动的伙计却骤然尖叫了起来。他盯着卓越四人,迅速地从木柜之下摸出了一柄长剑,指着四人尖叫道:“晦气!晦气!晦气!晦气!......”
“晦气”之声不绝于耳,卓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原本默不作声的伙计忽然变成了这幅模样,一时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然而包厨子却轻车熟路地将三人全部拉出了客栈大门,然后随手扔下了一枚碎银便迅速地关上了门——就在他关上门的一刹那间,那伙计的尖叫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门内和门外是两个世界一般。
“师爷的手下总有些奇人异士。”
包厨子看着卓越有些煞白的脸色,苦笑道:“习惯就好,戌亥八街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还有更加古怪的异人居住于此。”
“......不。”
卓越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面色惨白地抬起了手:“那——那是什么?”
包厨子愣了愣,旋即沿着卓越指向的方向望了过去。
客栈的对面是不归酒坊,戌亥客栈与不归酒坊的距离很近,酒馆与客栈本就有着若有若无的共同性,因此这两家店铺也相辅相成地为彼此招揽了不少的生意——但不归酒坊并非师爷门下的店铺,因此虽然戌亥客栈的门前依然是一片祥和,但不归酒坊显然就难以幸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