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猛?”
一个嗓音略微有些嘶哑、带着一股凶狠戾气的男声忽然自商人的背后响了起来,于是商人顿时浑身一震,缓缓地回过了头——在他的背后,身材颀长背携双刀的夏六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眯着眼睛笑道:“你在这里伸冤?你有冤要伸?”
商人居然有一个裴猛这样的名字,令得卓越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遗憾的是他显然并不太猛,因为他的脸色已经很快地从红润变成了苍白:“夏......夏.......”
夏六笑了起来,他笑得很温柔:“你叫我夏夏?”
商人立刻流利至极地磕了个头:“六哥!”
“六哥?”
夏六扬了扬眉,语气愈发友善:“你比我大至少二十岁,却叫老子六哥?老子知道自己生得显老,但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老到了这个程度。”
锵!
双刀骤然出鞘,于是商人的胯下便顿时多了一滩水渍。只是夏六却并没有看向他,而是和蔼可亲地看着自己的双刀,温和地道:“他觉得老子比他看上去还要老,你们替我帮他说道说道?”
用双刀给人讲道理想来会非常的刻骨铭心,各种意义上的刻骨铭心。所以商人发出了一声尖叫,手脚并用地从夏六的眼前爬了出去——这一幕自然被不少人都看在了眼里,于是街上顿时一片哄堂大笑,四处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卓越皱紧了眉头,看着夏六不悦道:“六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夏六也不去追那商人,而是将双刀收回了背后的刀鞘之中,对着街吏亭门前的柱子拱手道:“卓公子,头儿想要见您一面。”
卓越沉默地看着夏六,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挥了挥手:“六先生,我在这里。”
“他娘的,老子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使了。”
夏六低声咒骂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了那两枚琉璃片,颇为笨拙地戴在了眼睛之上,这才转身对着卓越拱手道:“卓公子,老子失礼了。”
“老子失礼了”这种话或许就只有夏六才说得出口,但卓越已经不想再去介怀这些了。他微微拱手还礼,扬眉道:“铁兄要见我?何时?”
“现在。”
铁怅笑吟吟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人群之中,手持折扇身穿白袍的铁怅微笑着排众而出,看着卓越拱手笑道:“卓兄,这几日代小弟为街吏,感觉如何?”
卓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缓缓摇头道:“有些辛苦,但还算是充实。”
铁怅哦了一声,点头笑道:“充实便好,只要卓兄喜欢,那便再好不过——虽然卓兄行事之间尚且还有些一板一眼,但小弟却能够看出卓兄这几日之间的长进。若是卓兄能够一直保持着这个势头,或许这戌亥八街还真能在卓兄的治理之下焕然一新,变成如同东大街西大街一般的繁华之地。”
卓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息道:“铁兄呢?”
铁怅微微愣了愣:“啊?”
“我是说,铁兄人呢?”
卓越又叹息一声,看着眼前的铁怅摇头道:“你不是铁怅,你是左幺,我能分辨出来。”
一旁的夏六忽然开怀大笑,拍着身边面色愁苦的“铁怅”嘿嘿笑道:“你输了,一顿酒。”
左幺叹息一声,也不急着解掉自己的易容术,而是看着卓越苦笑着拱手道:“卓公子好眼力,左某人还是第一次如此之快地被人看出破绽——不过左某此前重伤,直到现在也未曾恢复如初,脸色也比起过去苍白许多,应当与大哥更像了几分才是,卓公子到底是如何看出破绽来的?”
卓越咂了咂嘴,对着夏六努了努嘴:“他。”
夏六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卓越瞪眼道:“跟老子又有什么干系?”
这几日几人姑且也算是混熟了,因此卓越说话间也不再如同此前一般拘谨万分。他指着夏六的脚下,叹息道:“你又和他并肩而立了,若是他真是铁兄,你不敢和他站在一起的。”
夏六有些郁闷地摸了摸脑袋,终于忍不住大骂一声:“他娘的,从十多年前起老子就不敢和头儿站在一起,这坏毛病到现在都改不过来!”
左幺嘿嘿笑着拍了拍夏六的肩膀:“现在你也欠我一顿酒了。”
“两位,今日为何在这个时候到街吏亭上来了?”
卓越看着夏六和左幺,苦笑着摇了摇头:“卓某要在这里当差到酉时,若是两位打算邀卓某一道饮酒,现在到来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左幺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他转过了头看着卓越,忽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微微拱了拱手轻声道:“大哥去京城了,就在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