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如临大敌的仇字旗不同,这边的两人之间气氛多少显得有些古怪。
银色的长枪枪尖点地,倒提银枪的段晨背对着仇钺,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背后正有个人提着双钺浑身杀意地望着自己一般——此时此刻,他正面色古怪地望着自己刚刚救下来的黑袍书生,一面摸着下巴倒吸着凉气,仿佛见识到了什么奇怪至极的东西一般。
“咳,虽然我现在问起这个问题或许有点晚。”
段晨的手终于从摸下巴变成了挠脑袋:“不过你是哪位?”
铁怅笑了起来,面色感慨地拱手道:“段六哥多年前便离了八街,眼下见得小弟而不识也情有可原——想当年小弟还只有六哥胸口处高矮,眼下却已与六哥相差无几,可见沧海桑田之变幻,光阴流逝之可叹......”
“慢着!”
段晨一挥手中长枪,脸上戒备之色更浓:“你到底是何人?段某为何不识得你?”
铁怅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我们之间的重逢会更加感人一些。”
段晨皱紧了眉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快快报上名来!”
铁怅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看着段晨摊开了双手认真地道:“我是你爹。”
段晨哦了一声:“你是师十四?”
铁怅摇了摇头:“那我就是你爷爷。”
段晨一拍大腿:“原来你是佛爷!”
铁怅犹豫了一会儿,叹息道:“我还不敢自称自己是老和尚他爹。”
段晨终于露出了笑容,看着铁怅竖起了大拇指:“聪明,看来你还没忘记当年咱俩被老和尚吊在门口的时候。”
“毕竟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老和尚到底有多可怕,也是第一次明白老和尚什么都知道不止是一句空话而已。”
铁怅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咱们兄弟俩躲在师爷的客栈里悄悄说了两声老秃驴不得好死,结果出客栈便被老和尚抓了个正着,并且半句话都没有就把咱俩吊在了医馆大门口——我还记得你当时和老和尚嘴硬,说自己什么错都没犯凭什么遭此对待。”
段晨也叹了口气,接口苦笑道:“结果老和尚当场便把咱们俩说过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连语气和话语里的停顿都模仿得半点不差,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敢在背后说老和尚半句坏话。”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好笑之色,似乎是在怀念当年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在八街里为非作歹的岁月——不过这份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铁怅忽然眼睛一瞪,盯着段晨怒道:“不过如此说来,你方才莫非真认不出我了不成?”
“胡扯,这能怪你六哥我?”
段晨也瞪起了眼睛,怒道:“你方才张口都说了些什么,难道你自己不记得了?——该死的,这些文绉绉的酸文我一向只能从郭大帅手下的幕僚口中听到,没想到今天你居然也和那帮腐儒一般一张口就是满嘴的之乎者也,几乎便让我以为你这张脸是他人易容而成的!”
铁怅顿时忍不住咳了咳:“我以为你混了几年的官场,应该会更熟悉......”
“混官场的是褚三哥,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