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端坐在石凳上，目光炯炯看向不远处竹林遮掩的青石板小路。身旁站着位碧色比甲的侍女，奇怪，钱二向来同红袖形影不离，此时此地，竟然连红袖半分影子都看不见。

白茯手持缂丝牡丹图样竹柄团扇，却只是自己扇了扇风，钱二见了也不以为意，只说：“你要我打发走红袖，在这里是要与我说什么？”

白茯面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却遮不住眼中的轻蔑之色，她说：“我请您在这里，自然是有我的用意，有些事……恐怕不适合红袖听见。”

“有些事？”白茯口中句句称我，毫无尊卑之分。钱二只当没看见，面无表情淡淡地问。

白茯眼见钱二上道，笑中更添几分得意，说：“事关重大……若是我随随便便说漏了嘴，狮子楼恐怕饶不了我。”她意有所指，团扇轻轻点向东边狮子楼的方向，又点了点钱二。

钱二目带了然，依旧不理会白茯越发放肆的动作，一双妙目似是带着笑意直直看着白茯，微微一笑，只说：“我自不会让你担着许多干系，此事出了你口，”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补充说：“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白茯笑意更甚，她微微低下了头，细白的手指缓缓地划过白嫩的手腕，复又看向钱二，面颊发红，轻声细语说：“我打听此事，也费了不少功夫。虽说，我以前是夫人眼前人，可如今跟了您，自然狮子楼那边也平添了不少障碍。婢子，月例又少全凭主子赏赐，您也体谅体谅婢子。”说罢，眼睛一翻，语气虽说谦卑，可那神态动作可看不出丝毫谦卑，颐指气使，不知道的一听这口气还以为她才是钱二小姐。

钱二一笑，褪下手腕上那只水头极足正阳绿飘花翡翠镯子，轻柔拉起白茯的手，缓缓地推过去。

白茯眼睛亮的发光，翡翠镯子还半挂在腕上，就一把推开钱二的手，急切抽回了手。自己连连摆弄，迎着光，朱唇微张，目光痴痴盯着那翡翠镯子，喃喃：“这样好，这样好的东西。”

钱二嘴角勾起，揉了揉手指，目光透出了几分不耐烦，面上却微笑不语。

白茯摆弄了一阵，眼见钱二已等得不耐烦了。这才放下手，用衣袖遮了遮，小声说：“谢小姐赏赐，这样好的镯子真是太贵重了，我日后定会定会精心办事，报答小姐。”

钱二静坐着，等了这阵子，面上连笑也懒得挂，说：“红袖快回来了。”

白茯动作夸张地扶住额头，诶呀一声，连忙说：“回小姐的话是这样，锁春堂绿墨姑娘可是一直听孙姨娘吩咐的。我依稀听说关于田大人嫡次子的婚事。夫人同孙姨娘面和心不和，这桩婚事孙姨娘希望说给芙姑娘，可，夫人却属意你。”

白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之中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之意，她看着钱二，可钱二却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她只能看向钱二发鬓中簪着一对和田玉掐丝掩鬓，和田玉白腻细润仿若羊脂。哪怕是不识货的人，也一眼就能看出其不是凡物。

白茯眼中飞快闪过嫉妒之色，哼，不过是生得好罢了。转瞬又想，生得好有什么用，蠢材草包一个，贴身丫鬟都拿捏不住。到头来，还不是乖乖的讨好自己。

钱二自然不知道她这些复杂的心里活动，她只一心想着自己的事。绿墨的事，如今已经不能算作暗线了，就连狮子楼一个小小丫鬟都知道。钱夫人却是对自己示好，白茯所说也应当属实。

狮子楼拿田二公子的婚事牵制孙姨娘，也确实是个好办法。

一桩花团锦簇的婚事，是做鱼饵。

引得我与钱妙芙，鹬蚌相争。

钱二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眼风一闪，竹林中似乎时隐时现一点亮红色，钱二站起身来，望着竹林，低声说：“白茯，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