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西洛夫的去世十分突然,但并没有人感到意外,因为在很早之前,他就被医生诊断了身体状况。
然而,这里面的死,却有一丝丝违和感。
负责照顾布鲁西洛夫病情的主治医生向玛利亚直言道。
‘老将军本应能再活一段时间,但他的病情恶化得太严重,之前的好转可能是回光返照,也可能是老将军刻意隐瞒了。’
他的话,被记录在档案当中。
毕竟布鲁西洛夫是苏俄建立之初的开国功臣,对付德军与白军时,红八方面军牺牲巨大。
在收复乌克兰时,更是主要功臣。
所以在他死去之后,他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档案里面。
弗拉基米尔特意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
他来到了布鲁西洛夫的停灵柩,老将军的遗体就在灵柩内躺着。
边上全都是祭奠的花,各色各样,与东方的白色完全不同。
弗拉基米尔站了一会儿后,便找到了坐在角落处的玛利亚。
他担心玛利亚,不希望她会因此而悲伤过度。
与玛利亚认识之后,弗拉基米尔便了解到她的一些事迹,特别是1905年俄国大革命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的玛利亚手上无权无兵,她的起步,很多方面都是靠这位老将军的照顾。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布鲁西洛夫将军才是她最开始且最亲密的合作伙伴。
如今,老将军病逝,弗拉基米尔不免得担心起了玛利亚。
在得知玛利亚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时,他的心更是担忧。
虽说他可以百分百确保玛利亚不会被击垮,但身为长辈,他仍不得不担心起来。
然而,当他看到独坐在角落处的玛利亚时,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悲痛欲绝的神情。
那是一种冷静,疑惑,沉思,还夹带着些许观察的眼神。
如鹰隼,俯视着面前的一切。
怎么回事?
疑惑,从心中浮现。
弗拉基米尔对玛利亚的神态感到了诧异。
这份神态隐藏得很好,她几乎没被任何人察觉到,若非他了解玛利亚,恐怕也会被她那张面无表情的神色所迷惑。
然而,这份不解依旧在他心中徘徊。
莫非玛利亚并没有任何伤感之情?
还是说,悲到极点成冷漠?
带着疑问,弗拉基米尔走到了玛利亚身边,安静地坐在她边上。
他顺着玛利亚的目光,看向停灵柩周边的来往人群。
目光深邃,似是要看出玛利亚心中的疑惑。
然而,来往的人群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这些人或是悲哀,或是愤怒,或是淡漠,或是尊敬。
喜怒哀乐尽显于此,可这都是人之常情,并不奇怪。
不理解。
心中的疑惑更盛几分,他轻轻侧靠着身子,小声地向玛利亚问道。
“玛利亚,你在做什么?”
“……在观察。”
稍作犹豫过后,玛利亚才缓缓说道。
“观察什么?”
“凶手。”
凶手?!
这句回答,顿时给弗拉基米尔给惊吓了一跳。
莫非布鲁西洛夫将军的死,是另有原因?
既然如此,凶手是潜伏在人群里面吗。
该是察觉到弗拉基米尔的疑问,玛利亚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还没有证据,所以请导师不要担心也不要宣张。”
对此,弗拉基米尔并不满意。
“无论有没有证据,只要有怀疑,都应该让契卡帮忙调查,还是说……”
说到这,他眉头紧皱。
契卡也有问题?
这可能吗……
这应该不可能吧。
契卡这个组织是由玛利亚亲自组建,然后由捷尔任斯基亲手负责。
如果契卡真的有问题,首先该怀疑的对象就应该玛利亚和捷尔任斯基。
然而,玛利亚和捷尔任斯基都是百分百没有问题。
先不说玛利亚本人,捷尔任斯基也是从1905年就开始加入,跟他们一同经历过察里津、世界大战、内战、干涉战争、苏俄发展与苏联建立的完整过程。
他的觉悟,绝不会因为外物而遭到影响。
他信任捷尔任斯基,正如同他信任玛利亚一样。
既然不是他们二人,那会不会是其他人呢?
就在弗拉基米尔忍不住继续深入思考时,玛利亚却突然间打断了弗拉基米尔的思索。
“导师,我这是属于无端联想,单纯的猜测而已,或许是因为与那些资本主义势力打交道久了,也患上了一些毛病。”
眉头紧皱,弗拉基米尔总觉得她在隐瞒着什么。
“玛利亚,你确定自己是多虑了?还是说你有什么证据。”
“十分抱歉导师,我还没有任何证据。”
这一次,她隐瞒了。
玛利亚不是不相信导师。
相反,她对弗拉基米尔是百分百的信任。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她不能让弗拉基米尔陷入可怕的危险当中。
她有一种感觉,这件事与自己有着绝对的关系。
而那张从布鲁西洛夫临死前所得到的密码,如今仍未解开。
这是唯一的线索,她必须调查下去。
深深地看了一眼玛利亚,导师沉吟片刻后,最终点头答应。
“玛利亚,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记得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谢谢导师。”玛利亚回以一抹微笑。
微笑过后,她的目光重新投回到前面。
但不再是停灵柩边上的人群,而且那红白相间的灵柩。
老将军就像是睡着了似的,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脸色红润,身上的军服还有各种勋章,都按照他生前那般佩戴在胸前。
她不会忘记与布鲁西洛夫见面时的场景。
那是她这一生中,命运的开端,也是最大的幸运之一。
没有这位老将军,恐怕玛利亚连迈出一步都很难。
最后,一声轻淡如一缕轻风的叹息,道尽了玛利亚对他的追悼之情。
“玛利亚,莫要悲伤。”
导师在边上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