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柳姬寄居法灵寺。
远方的韩生,被淄州节度使侯希逸辟为书记,于幕府中任从事,两人天各一方,相见似乎只能是午夜梦回时的一个魔障,青烟袅袅,纱帘垂暮,梦中的柳姬似乎变了模样。
唐至德二载九月,肃宗收复长安。
远在淄州的韩生终究在无数个失眠之夜等来相见之希冀,一杯清酒落下,满腹愁肠,思念成疾。他是害怕的,怕兵荒马乱间,柳姬遭受屈辱,怕烽火四起时,柳姬不忍寂寞,怕乱世当下,柳姬早已忘却昔日良辰美景。
柳絮纷飞的长安啊,是否一如既往,繁华灿烂,歌舞升平?有着多情的姑娘,曼妙的舞姿撩人的歌声,有着痴情的公子,玉冠束发,笑意盎然?长安城内,可还能万世长安?
韩生醉了,半梦半醒间,眼前的庭院似乎有一人,着胭脂红衣,踏着清冷柔和的月色,妩媚动人,起舞撩人心。
“章台柳,章台柳?往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韩生遣人携一袋碎金,并一首《章台柳》前往长安寻柳姬。
独自留在长安的柳姬啊,昔日绝美的容颜如今可还在?美人易迟暮,红颜易衰老,往日容貌就如往日情意,似乎只要时光走得慢些,韩生与柳姬便可再次执手。韩生不知柳姬的身姿是否还如那柳条般娉婷不变,还能否换起广袖,为他舞一曲,就如他同样不知,他的柳姬,是否遭他人占有。
韩生忧恐,《章台柳》道尽心酸与爱恋。
柳姬是如此地难过和欣喜,沉甸甸的碎金,发出耀眼的光亮,包裹着碎金的钱袋,是她亲手一针一线所缝,上面的纹路仍旧清晰可见,她捧金呜咽,一时无言。
她在法灵寺这些年月里,不免多了几句离怨,韶华流逝,顾影自怜,一时没留意,便瞬间痛彻心扉,韩生没忘了她,韩生仍旧心存爱意。
柳姬开始了蓄发,开始了等待。她在寺里扫起落叶,金黄的叶子飞扬开来,红尘扑扑,她似乎看到层层落叶深处,那人朝她缓缓走来,意气风发,温润如常,一切,都仿佛是美好的开始。
如果,如果没有那个身披异服,满脸胡须的番将。
柳姬终究是那艳绝一时的美姬,番将沙吒利看上了也不足为奇,一次掠夺,她被劫持回去,受尽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