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余将他的反应纳入眼底,在他笑起的那一瞬间,她便知道此人绝非是个简单的人,至少,不如外表般温润无害,所谓的谦谦君子,不过是将一切的波诡云谲掩藏下来的手段。
苏正一方面因着苏意确实做出了伤害苏深深的事,不得不加以惩戒一番,可是另一方面又念及苏意的父女之情,忍不住下重手,如今,倒是有了理由,顺势而下。
于是便道:“从今日起,你再也不是苏府中人,往后,好自为之吧。”苏正忍下痛心,一字一句说着,仿佛用尽了生命全部的力气,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亭亭玉立,聪慧果敢,他教她辩是非明善恶,教她政论谋略,教她想要得到什么便要亲自去争取,却忘了告诉她,该怎样去爱。
如果爱一个人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这样的爱是不能为天地所容的。
苏意垂眸,朝着双亲磕了三个响头,“望二老就此珍重,养育之恩,苏意来世再报。”说罢,起身,眸中一片平静,没有恨意,也没有歉意。
她并非良善之人,于她而言,并不觉得此事有所过错,欲有所得,唯亲手取之,无论这过程用得是什么办法,成者便是为王的,只是,她的手段并不为世人所接受罢了,苏意笑了。
诗余却在想,如若她能再狠心一些,一切都会天翻地覆的,所幸苏意今世为女子,否则,必是灭国夺位、有违天道之人。
苏正看着苏意一步一步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
整个苏府,只留一声叹息,为了谁而弹的哀乐,献上了最动人的舞姿,摇曳芳菲尘埃尽,酒入愁肠满地殇。
苏意什么也没带走,一丝一缕,点点滴滴,都留在了过往,她清楚知道,所有东西,已经带不走了,包括那个会在院子里于父亲膝下朗朗背着诗经,在书房中因献上良策而被父亲称赞笑得开怀的自己。
可是她从不后悔,这就是苏意,能承担任何可能会因自己决断而带来的所有伤害,不慌不忙,不畏不屈。
付斜阳看着她,眼神微动,身侧的心腹便趁众人不留意暗暗跟了出去。
“今日本是来找苏大人谈些事情的,既然不巧遇上大人府中有事,那我便改日再来。”付斜阳笑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官场沉浮多年,苏正又岂是听不懂其中深意,当下拱手回答道:“让殿下见笑了,下官送殿下出去。”
“不必了。”
付斜阳说完,刚转身想离开,便听到苏深深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许期待喊道:“斜阳哥哥。”话音刚落,似又觉着不妥,复而再道:“殿下。”
苏深深自他来后便一直目光跟随,却见他未看自己一眼,如今也马上要离开,再也忍不住,由秋絮扶着站起,轻轻叫了他一声。
眸中,相思情意之中,更添忧思难断。
付斜阳看向她,点头,轻声道:“深深,好好休息,我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便抬脚往外走,步伐似乎有些急。
只留下苏深深怔怔的神情。
苏意往外没走多远,便有一人追了上来,她定睛一看,没料到是付斜阳身边之人,不禁停下脚步。
“苏姑娘先请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