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原上,白雾弥漫。
如同仙境般绵延的雾霭下,是沾着些许露珠的琉璃百合,在天上偶然透过的微光里,如镜中花,水中月般迷离。
钟离身穿着那身华美的婚服,挺拔修长的身形被衬得轻轻地避开着脚下的每一躲琉璃百合,似乎落脚时有些颤。
这数千年来磨砺得已经变淡的心绪,理应当是如磐石般牢固得不可动摇才是,却偏是此刻忐忑难定,如浪涌,似潮汐。
可以说,大概他这辈子的心跳,都可能没有现在这般快过,这般复杂过。
“……在磨损前,原来我的心绪是可以这般起伏不定的么?”
他露出了温柔无比的笑容,心里亦是起了许久唯有的期待,不复以往的平淡,那前进的步伐不自觉加快了些许。
可很快的,钟离脸上的笑容就缓缓消失,这片云雾中分明就没有归终的身影,他寻觅几番来回,都没有见到她。
……
尘世之锁内的世界里。
归终蜷缩在亭子旁边,一边流泪一边笑得很甜很甜,她看着那水潭中倒映着的钟离的身影,看着他那一身婚服。
那素手无比眷恋地伸出,想要触及,却又很快缩了回去,只是轻轻地抹着眼角的泪滴,她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我配不上这身红裳的……摩拉克斯,我好像不能嫁给你了……我就要消失了……”
归终那攥着裙摆的素手有些模糊,那双怀着幸福与凄凉的美眸一直未从钟离的身上挪开,她多希望这一眼就是万年。
“你个榆木脑袋……要是早几千年穿上这一身来娶我,我肯定要把你的脑袋捶歪,你走到哪我跟到哪的……”
她笑得泪都染花了妆痕般凄美,只将那红头盖轻轻捂着,蜷缩着不再抬头。
“对不起……”
那潭面到映着的钟离,神色愈发变得不安焦躁,以至于开始奔跑,左顾右盼着完全没了平日那般气定神闲的模样。
“归终……别再玩了好不好,你出来的话我什么都依你的,你出来可好?!”
他不敢动用任何元素力,唯恐自身强大的实力让本就如同泡影般柔弱的归终因此散去,现在的他只能用双眼与双手摸索,在这片氤氲的白雾中寻着那把尘世之锁。
他弯下腰,一寸一寸地摸索着这一望无际的琉璃百合花海,生怕疏漏过每一个可能藏下的角落,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浓烈的不甘与悲哀。
“你是在生我的气么,归终,我知错了,我不该拦你回归离原的!!”
钟离红了眼眶,呢喃着摸索着,那身强悍的实力此刻连一丝元素的感知都不敢响应,每一缕收放都可能让一切付之一炬,他不肯依的。
“你快出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出来与我相见一面,哪怕只是一面可好……”
他这具幻化成人类的身躯失去了元素力的保护,很快就被磨破了手心。
“对不起……”
归终啜泣着,紧紧地抱着头颤抖呢喃,身影渐渐消散。
“我不甘,我不甘那片荒芜上的晨露比夜还凉却只有我孑然一身。”
他吼着,把万般悲哀都倾吐出,像在恸哭。
“对不起……”
她躲着,把千种留念都淌泪回,似在苦笑。
“我不甘这璃月千百万户人家喧嚷唯有我在被流放,我不羡那名为摩拉克斯的岩神,我羡那灯火温馨荷锄人家白头厮守,我羡那鹣鹣有枝连理可依,我羡。”
钟离坐在花间,眼角缓缓淌落泪滴,麻木地伸出手摸索着,渐渐哽咽。
“不要避我好不好……我知错了……”
他空落着像是醉醒了,又像是拟把疏狂图一醉装疯。
“我知你厌我,怨我恨我,莫要再惩罚我了,我没有可以再磨损失去的一切了,让我拥你可好……你出来可好……”
他像是在对酒高歌着,翻砸着那心头的哀。
谁人都读懂了,这强乐,还无味……
长亭旁,归终紧紧抱着头上那红头盖用力摇头,颤抖泪下着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