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桃脸上泛起红晕,动作又变得有些缓慢地帮助他细细整理头发。
她嘟囔着没有去回答,心里却已经提前许好了下一个海灯节的愿望,如此任性。
此刻的祸斗却在狐疑,高马尾需要绑那么久吗,自己明明两手哗啦一下不需要一分钟就能完成的呀,自己去帮忙的小爪爪也被拍开了。
“绑好了哦,哼哼,这可是阿菱教给我的,我学了一下午呢!!”
小胡桃叉着腰坐回到了他面前,梅红色的眼眸十分柔和地看着祸斗缓缓摆弄着那条粗长的麻花辫,虽然可能绑得不是特别好,但仍是十分耐看。
祸斗抚摸着那根麻花辫,只觉得十分熟悉。
“……嗯,阿桃很厉害,我很喜欢哦。”
他温柔地笑着,不再去管顾那绑好之后和自己那位“母亲”显得相像的麻花辫。
那是对方永远永远都不会给予自己的奖赏,但眼前只会给予自己美好的小胡桃会。
“我们去看星星吧,明天周末不用去念书,我想去一趟轻策庄去看一眼帝君大人和归终姐姐过得怎样,还有针爷爷,我好想念他们的。”
他由衷地珍惜着,一切都不曾改变的现状,与这个愿意容纳自己的璃月。
“妈妈,你现在……过得还好么?”
祸斗缓缓闭上眼眸,再睁开时又笑得很好看,粉黛眼影下那颗墨点般的泪痣都被轻轻牵动,看不出是曾哭过的模样。
“祸斗已经学会,学会了去深深爱上别人了哦”
……
稻妻鸣神岛。
一心净土内仍是荒芜。
影的身形显得瘦削了很多,只是蜷缩着身子静默无声地坐在纯白色的那一地细沙上,散乱着一头蓝紫色柔顺长发许久都一动未动,再不见那条她姐姐为她编的麻花辫。
那双半睁半闭的丹凤美眸中没有光彩,她只是伸出那白若青葱的手指。
在那沙地上画着,小小的男孩牵着母亲的手的画面。
那泛红的眼眶疲倦闭上又缓缓睁开,那脑海里的永恒像破碎的泡影一样,蔓延在她的神之心上,挥之不去。
只是徒劳地画着她的亏欠,一遍,接着一遍。
但是每一遍都似乎画得更加艰难,渐渐地连那孩子的轮廓都已经淡忘。
不知何时,八重神子已经缓缓坐在了她的身旁,低垂着眉眼只是静静地看着影在细沙上画的画,看着那些画在一心净土的法则中被消抹回原样,又被她再度画上。
她看久了,似乎也觉得这沙地上泛凉惯了,抱起了幻化出的尾巴显得落寞。
“影,如果我说国崩所经历的的绝大部分遭遇,多源于我的视而不见与缄口不言,你能因此显得好过些么?”
她轻轻牵住了影一直未曾停下的那只手,声音很轻。
“我以为那只是个人偶,不是你的孩子,你管不管稻妻我无所谓,对我来说稻妻相较于你,根本就显得不重要,我只是想着气一气你,你闭关了太久太久了……”
“我以为他不重要的……又正巧可以如此合拍地让你的稻妻平息怨气。”
“我以为他在你眼里一样会是个工具,终于派上了应有的作用那般使用掉,我甚至不认为他是生命,也埋怨他害死了我的族眷。”
八重神子呢喃着,身为巫女的她实际上也拥有部分预见的能力,她知道祸斗没有死,甚至也知道祸斗在璃月,她已经准备把一切诸付。
“我就是一直在自我以为,在稻妻的活祭消灾仪式也都有过先例,鹤观如此,鸣神大社亦是如此,身为你的眷属与鸣神大社的代行官,我早已不能对此有所疑虑。”
影沉默着愣了很久,终于伸出手,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八重神子那梦见木般粉黛颜色的长发,用那双疲倦的美眸与她对视。
“神子,这里是哪里,我的孩子在哪?”
她的声音很小,沙哑着似乎口唇都已经干涸,眼里带着空洞不解地看着神子,磨损已经带走了她很多东西,如凌虐般让她原本英武的模样都变得憔悴。
她早已不清楚自己在画的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那样一遍遍地刺激自己,可以借着磨损来让痛苦得到解脱,让自己的情感死去。
“神子,我是在闭关吗?我闭关了多久了……稻妻怎样了,我该出去管吗?”
影皱着眉头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却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双腿会那么虚弱无力。
光是在半起身时,她的眼前也已经成了一片脱力的乌黑,向着一边倒去。
是因为那场风波过去后,民众对她的信仰开始消退,亦是因为那过重的磨损终于伤害到了她的根基。
她没能狠下心对民众出手报复,因为那是她逝去的亲人与挚友共同的夙愿,她不可以由着它走向毁灭,更不能亲手挥下屠刀。
所以她选择把自己耗尽,把这看不见的一刀砍在了自己的身上,现在这个世上她最恨的人也已经成了自己,这日益滋长的磨损,甚至可能在这几年内就要了她的性命。
下一秒,八重神子将她紧紧地搂入了怀里,沉默了很久后才在她耳边开口。
“你睡吧……我帮你管稻妻就是了。”
她那双琉璃般梦幻的美眸中,带着懊悔与落寞。
“你之前拜托过我的,我都答应,也不偷懒如何,我更愿意看见你又哭又闹地向我挥刀,向我表达恨意的画面,而不是现在这般憔悴呢。”
影已经听不见八重神子的话,只是将涣散着美眸缓缓闭上,柔弱无力地昏迷在了八重神子的怀抱中,呼吸都显得轻微。
她像是卸下了原本就不能是由她靠着倔强揽下的担子一般睡得死沉。
“你啊,根本不是想要永恒,你只是想要赶紧一劳永逸,或是等着有人帮你揽下一切后顾之忧后寻求解脱这个位置的束缚,你想得美哦……我不会帮你太久的。”
八重神子抿着唇,故作不经心般笑着,轻轻地抱起了此刻消瘦轻盈的影,向着一心净土外走去,心里藏着的很多事情她绝不会向谁再开口。
稻妻的人死不死,死多少与她而言没有任何关系,她本身就非与其一族,她有的是办法,让稻妻如她所愿般一夜变天。
首先,她能知道一切高官心头的盘算,也不在意是否会弄脏自己的手。
其次,她从来就没有人类那般仁慈的心,她更比任何人都懂得玩弄人心。
雷霆雨露皆是手段,身为一只千年的狐狸,看惯了族人化为稻妻偷猎者们送到城里贩卖的盘中餐,她早就学会不去拘泥。
或者说,她早就学会怎么去藏起与表达那深深的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