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斗儿一定是困坏了,我们回去吧。”
她与申鹤并肩走着,向着她们的房间走去。
毕竟在留云眼里,自家俩女徒儿的生性都是比较接近的,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也好,起码能相互帮助对方锻炼社交能力。
许久过后。确认祸斗确实已经睡着后,申鹤眼底的那一丝淡淡的忧虑方才平息。
她并不知道之所以对方会如此困倦,实际上是因为其那被钟离损伤后还未完全痊愈的精神还显得虚弱而导致的,同时他又刚在梦中经历了一系列假想的战斗,此刻难免会昏沉。
“小师弟方才坐在地上时,身体的肌肉是下意识绷紧的,若是我不是将他提起来而是直接伸手去抱他,说不准他会下意识反击……继而在发现是我之后收力未逮而受伤。”
“这给我的感觉,像是他刚刚才经历一场厮杀那般……”
申鹤的声音很轻,笃定中带着些许困惑似是想要过问一下甘雨。
闻言,甘雨先是微愣,继而又伸出手无比宠溺地揉了揉祸斗的小脑袋瓜,眼底带着些许柔和地反问了一句。
“师妹你是想问,到底是什么场景才能让几乎根本就不善争斗的斗儿也要陷入搏杀的境地的吧……关于小师弟的过往,我也是从师父的口中才得知了些许的。”
她的面色少有地变得十分严肃,眼底的色彩亦是十分复杂。
“以后若是可以的话……尽量在小师弟面前避开‘稻妻’二字,避免挑起他那不好的记忆吧,对于恶意……我与你始终都分外敏感,而小师弟的噩梦,恐怕终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她回望着申鹤仍是没有太多表情的神色,细细地为她复述了有关于祸斗前尘过往的遭遇。
……
梦里,仍是这片用仙术构造出来的莲花池梦境。
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的祸斗在发觉自己又来到了这座长亭上时。
便条件反射地抱着头呜呜哭着,神色惊恐地转身就要奔跑逃离,但很快就被归终心疼地搂到了怀里。
“斗儿乖……归终姐姐在的,摩拉克斯已经被姐姐赶出去外面睡大街了,乖别怕……”
此刻归终抱着不断想要挣扎的小祸斗,回想起了对方背负着的那些浓郁似海般的仇恨,一时间也是心疼得落泪,身躯都在缓缓颤抖。
“乖……别再跑了,姐姐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乖……”
那泪水缓缓地滴落在了祸斗的脸上,他微微愣着,呆呆地抬起了小脑袋瓜,嗫嚅着唇仍是不解地只是看着对方,但也已经听话地乖乖不乱动了。
他吸了吸小鼻子,似乎是感受到了归终对他的那份愧疚。
对方已经在哭了,已经很伤心了,他不能再让对方心灰意冷。
“归终姐姐……祸斗的头好痛,帝君大人为什么要背叛祸斗……”
他颤抖着缩在归终怀里,感受着对方的安抚,带着些许哭腔问着。
“祸斗明明最喜欢他,最崇拜最信任他……就因为祸斗回答错了问题,他就要将我的记忆摧毁掉吗,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爱祸斗……”
闻言,归终恍惚地回想起了祸斗在拥有记忆时,在那片稻妻的假想梦境中挥舞屠刀的一幕幕场景,抿着唇不知该怎么解释。
“斗儿……摩拉克斯和我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最恨不得想将最好的一切都予你的人,他始终记得你将姐姐我救回来的这份恩情,他很爱你的。”
“他曾说过,会允许你在稻妻完成你的念想后等着你一身风光回来,但是他却没想到过你会把稻妻都化作你的业障,你会死在那里……他会不顾一切过去而连累了璃月。”
她抱着已经停止了颤抖但仍是在抽泣的小祸斗,一点点说着。
“那榆木脑袋其实是最容易冲动的人……他不敢打赌自己在听到了你在外传来的噩耗时,会不会真的做出忤逆天理的行为,抛下璃月去为你讨回公道。”
“他已经在和我说过,他想要造一个人治的璃月,一个不需要他也能够完成契约并永存于世的璃月……他在洗脱开他身为岩神的重量,再给他一点时间,好么?”
归终满脸泪花地捧着祸斗的小肉脸,落寞无比地与他对视。
祸斗那钴蓝色的眼眸睁大着,他从归终的眼里看到的只有毫无半分虚伪的澄澈,那始终高悬着的戒心这才缓缓放落,但仍是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是他……他伤害了祸斗,祸斗很伤心……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了……”
他似乎明白了过来,此刻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仍是保留着过往的记忆,那梦境根本不是一时的假想,而是他脑海里一直都有的执念。
“他是希望祸斗保留着残缺,一直乖乖地生活在璃月吗?”
这句话的情绪实在过于复杂,他摩挲着那虚假的双臂与双腿,最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抬起头颤抖地看着归终,把手又放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他希望祸斗原来……什么都是假的,都不是属于自己的吗?”
心脏也是手脚也是,都是别人给予他的,现在终于要连记忆都是虚构给他的了么?
他的内心一直有着这个想法,哪怕他已经对眼下幸福的生活感恩戴德。
他只是一直在珍惜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虚假而已,一直都是。
在听到这句话时,归终的眼泪终于又止不住地往外冒,泣不成声地就这么紧紧地将祸斗抱紧,小心翼翼地搂着他那副机关手脚,内心都在颤。
“斗儿……对不起呜呜……”
她就知道,祸斗的内心藏着那掩饰了所有自卑的乖巧,而他们给予的弥补永远都是不足的,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让这个孩子变得正常。
“呜呜——!!”
那苦涩的哭声回荡在这座长亭中,久久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