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台,不卜庐内。
药房里,白术翻看着手中书册,藏在木框眼镜下的竖眸偶有瞥过冗长廊道,停驻在某间门扉口。
便是久久凝望着难以偏开,直至长生适时的声音传响,才让他算是缓过眉目收回眸光。
“白术,你到底在想什么,若单只是为了休养的话也没必要让小祸斗停留在不卜庐那么久吧。”
长生抬起蛇首吐了吐信子,那竖眸懒散睁开,声音带着几分圆滑却显尖锐,意味并不和善。
“你想从他身上拿到什么,我是知晓你可不一定安着太多好心的,莫非在你眼里那孩子就只剩下研究价值,而没有其他可以留意的情感了么?”
闻言,白术似乎沉默了半晌。
那翻书的动作也变得缓慢,最后终于是将书合上,而那本书并没有封面字眼,似乎只是一本研究笔记,单关于活体炼金人偶的实录。
“各有所需而已,我确实并不是什么大善人,祸斗小朋友如今确实是留在不卜庐会更安全,要安全过如今璃月港所有地方。”
“说到底,活体炼金人偶的实例如今遍观整个提瓦特大陆似乎都未有过鲜活的例子,单是向蒙德那边稍有风声便也隔断消息,很奇怪不是么?”
他轻轻抚摸着长生的蛇头,继续说着。
“这项技术根本就是不完善的,当我看见他向他的造物主抬起刀刃的时候便清楚了,他绝对是不稳定的,尤其是在最近这些天。”
听了白术的话,长生也只是默默缩回到他的脖颈上,闭上了蛇眸似乎并不想再言语。
“他可不是什么试验品,白术……他如今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反抗不是什么错误。”
“我知道,但是他绝对不仅仅会停留在反抗这一阶段的,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
白术将把那圆框眼镜摘落,继而把手底那份出院手续按下批准印章,只用冰冷的眸光翻看着。
“他和我是一类人,释放他便是在拯救他,我需的实验数据很多,但我确实把他当人命看待。”
“但他是否是真正的人而非人偶,并不取决于我的看法,而是他自己的决定……”
……
病房内,光线是如此明朗。
祸斗坐在床头,浅浅笑着捧着手上的热牛奶,一小口一小口显得无比珍惜的抿着,钴蓝色的眼眸半睁半闭着,似乎是有些睡眠不足。
而胡老则是乐呵呵地坐在他的身旁,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叨叨着那外头有着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用眉飞色舞的模样掩盖眼底的黯然。
“小斗啊,今天爷爷就能带你回胡家了,这住院也住了快一个月了……爷爷我现在腿脚也不太利索了,每天在家里想你又见不着可太不好受了。”
他轻轻揉着祸斗的小脑袋瓜,继续说着。
“真怀念前几年的时候啊,还可以天天牵着你和桃儿一起逛街,其实那时爷爷带着你们出门也不是为了显摆啥,只是有你们在身边就觉得开心。”
“还记得爷爷说过的么,要买个龙头大风筝啊,然后你坐在上边,爷爷牵着风筝线带你跑遍整个归离原,让你把云都摘两朵下来……”
听着胡老的温声细语,祸斗心底并不是特别好受,于是他就把身子悄悄蜷缩得更凑近对方,轻轻抱着胡老的脖子,只是倚靠着他。
“爷爷,这些我都记得……我永远都会记得的,我永远都喜欢陪爷爷逛街,喜欢陪着爷爷。”
祸斗露出有些勉强的微笑,开始收拾那床头柜上那些属于自己的小珍宝,从病床上迈步走下。
这个过程都一直悄悄牵着胡老的手,牵得并不是很紧,但就是仿佛不愿意放开一刻。
“小斗啊,再过一个来月就又是一年海灯节了,待会爷爷就带你到服装铺子量量尺寸,桃儿的在两天前就量好了,爷爷给你们买新衣裳。”
胡老缓缓站起身,那脊梁仍旧是那么伟岸笔直,浑浊的老眼一直慈祥地端凝着祸斗一点一点地收拾着那些似乎意义非凡的物品。
可以绑住蓝紫色长发的小红绳、一直都舍不得吹响的小竹笛、浅蓝色的整洁羽毛、一把显得贵重的玉梳、一本医术、一个狐狸面具。
似乎与其他人并不同的是,胡老并未给过祸斗如何稀奇可贵亦或是意义非凡的珍宝,但他的存在偏偏填补了对方内心深处的航向。
仿佛只要有他看着,对方就永远不会走偏。
“以后啊,小斗你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爷爷永远都会为你骄傲,会以你为荣。”
他揉着祸斗的小脑袋瓜,笑得乐呵。
“你要知道,这世界是蛮不讲理的,咱可不能跟它客气,要是它敢压迫,咱们就非得抬起头自傲地硬气过他,为公道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一刻,胡老的声音显得豪迈有力,仿佛是真的看见了祸斗在未来会成为如何值得他感到万分自豪的人一般,内心都是澎湃的。
而闻言,祸斗似乎浑身微微颤了颤,那心脏似乎在这一刻也跳动得比以往都快,都有力。
那正准备抬望起的眸光有过短短一瞬间的希望,却又很快回想起那些伤害而变得黯淡,只是抿着紧闭的唇微微颤动,点头应着。
“我能够做到的……”
那话语却轻微得不知是自问,还是自答。
于是他终于还是抬头,用噙满泪花的眼眸看着胡老,露出的笑容带着何其的骄傲。
“我能够做到的——!!!”
那一颗,胡老乐呵呵地展开臂膀将他抱起,给他最温暖最信任的怀抱的画面,他永远会记得。
……
璃月监察司,千岩牢狱内。
那蜷缩在角落里的盗宝团成员们多是灰头土脸,呆滞得神志不清,口中念念有词着什么。
唯独那布满血丝的眼眸分明如此怨毒,仿佛受尽的屈辱与仇恨都让他们的大脑被完全冲昏,那紧紧攥在他们手底的“宝石”藏得紧紧。
“等到咱们出去,就不用每天心惊胆战地藏着这些个宝贝了,看这色泽准能卖出个大价钱……”
蒙财哆嗦着,那眼底的贪婪如此浓郁。
“我可是捡了颗最大的,兄弟们……咱们很快就能东山再起了,这璃月不待也罢……”
另一头,承运听了这话语却只是一声低吼,喘息着将那宝石攥得咔吧作响,额头青筋暴露。
“那可不成,咱们在这里蹲了多久,五年,整整五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这千岩军是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