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所感的，祸斗收回了那眸光底深邃的恶意。

他略有些疲惫地轻瞥了一眼那房间门的方向，听着那欢快的脚步声渐进才放松下精神般轻轻闭上眼睛，绛唇微扬着让自己的脸色不再那么阴沉。

毕竟终究是身在他乡，再多的歇息也无法让源自灵魂的疲惫消弭。

亦是此刻，那房门被可莉稚气地呼着嘿咻嘿咻的口号轻轻推开。

她看着祸斗那从沙发上一直都要垂落到地的蓝紫色长发，甜甜笑着一路哒哒哒跑到沙发前，轻轻晃悠着祸斗的小手催促他起床。

“起床啦祸斗哥哥！可莉去看过鱼塘啦，里面真的有好多好多好多鱼，那些都是可莉的吗，全都是可以炸的还不用被琴团长抓到禁闭室的吗？”

可莉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小脑袋瓜上那显眼的金色呆毛都在那小红帽中央一晃一晃，酒窝都笑得甜得像是酿足了蜜一般一直挂在脸上。

“只是稍微休息一下啦，这是那片鱼塘的地契，可莉在这上边签一下名以后那鱼塘就是你的啦，但是琴团长还是托我要嘱咐你几个要求哦。”

祸斗再睁开双眸时，他那钴蓝色宝石般的眼眸里也就只有澄澈。

他从那单薄蓝衫的衣兜里翻出那早已备好的地契，轻轻地递到了可莉的小手里。

继而又轻轻皱起眉头，故作有些严肃那般温声嘱咐。

“首先就是这片鱼塘归可莉管，里边的鱼也都是可莉的哦……迪卢克老爷会雇些专业人士帮你打理，所以可莉也不用担心里边的鱼会饿死。”

“但是鱼如果全部炸完的话，可莉就要自己去野外抓活鱼回来养了。”

他竖起手指，可莉竖起了小耳朵一边点头一边听着，小脑袋瓜已经在转悠着怎样把自己的鱼塘建设得好看，所以每句话都听得非常仔细。

“同时，可莉不可以再去炸其他人的鱼塘，否则别人损失的那些鱼就都要从你的鱼塘里边抓回去赔，要是可莉的鱼塘里没有鱼可以赔偿的话……”

祸斗微微顿了顿，又指了指可莉手底的那份地契。

“那不但可莉的鱼塘就要赔给人家，琴团长也会抓你去关禁闭室，一直到可莉抓回来的鱼能够抵扣掉别人家的损失才能还你，这样可莉可以接受吗？”

他笑眯起好看的眼睫，把摆在面前的弊端讲得明明白白。

实际上即便是所谓鱼塘赔了也无非是暂交回给迪卢克打理而已，以往可莉造成的损失可远远不止这些，但若是可莉接受了他的这种提议。

那么无论如何，可莉在炸鱼的时候也一定会犹豫着掂量一下自家的鱼塘够不够赔，慢慢的也就会收敛一下自己的孩子气……毕竟那炸弹实在过于危险。

那可是真的把劳伦斯那片巨大的鱼塘整个掀翻上天的威力，即便不去限制也多少要让可莉自己学会管束，谁也不希望蒙德的渔业随她日益滋长的实力而没落。

闻言，可莉顿时有些苦恼地支吾了起来，她盯着那手底的地契就想起那个鱼塘的规模和里面那些真的好大好大的鱼，顿时就显得依依不舍了起来。

“唔……可莉答应就是了，祸斗哥哥，那些鱼什么时候才会变多啊，可莉真的很喜欢炸鱼，快帮帮可莉吧，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她眼巴巴地瞅着祸斗，摇晃着小书包撒娇般希望对方能帮她支支招。

闻言祸斗轻抚着下巴思索，随即循着那规模模糊地估计出了答案。

“具体什么时候哥哥不清楚，但是若是按那个鱼塘的分量来看的话可莉每年都可以增加大概快十万条鱼哦，鱼存得越多增加的也就会越快。”

“也就是说可莉大概每个月炸两次是不会有太大影响的，当然前提是不要炸太久，也不要在赶在繁殖季节的时候去炸鱼就行了。”

“运作顺利的话，可莉还可以把多出来的鱼卖出去赚零花钱哦，到时候就可以买更多好吃的东西、也可以买很多很多玩具去玩呢。”

他揉了揉可莉的小脑袋瓜，似乎这么一算有些不太对劲。

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莉似乎也算是摇身一变成了蒙德城里最富的崽了。

“哇——！！！那真的太好了！！谢谢祸斗哥哥！！”

可莉眼睛闪闪发光地把那地契当大宝贝一样搂在了怀里蹭了许久，继而才小心展开签署上了自己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名字，小脸蛋都兴奋得扑红了起来。

“等到可莉的鱼塘变得更大了，就让妈妈和阿贝多哥哥他们都来看看可莉养的鱼，等到再大些就让凯亚哥哥去帮可莉抓一条鲸鱼回来，听说鲸鱼特别大。”

她稚气满满地嘟囔着，不时抬头甜甜地向着祸斗微笑。

“到时候可莉也可以买好多制作烟花的小道具，在蒙德城里开一家烟花店到时候祸斗哥哥可以教可莉做烟花吗，还有还有祸斗哥哥是从哪里学会这个的呀！”

“因为祸斗哥哥好熟练，一看就已经放过好多好多烟花啦！”

那十分雀跃的疑问，却又让祸斗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嗯，哥哥见过很多烟花。”

祸斗避开了那双童真无邪的眼眸，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阴霾。

脑海底浮现出的画面，是他抱着赤团偷偷从拐角处用艳羡的目光巴望着那些玩烟花的孩子们的画面，那里边还有个烟花永远放不完的小女孩如被众星捧着的月亮。

他从来没有玩过烟花，但他偷偷学也偷偷见过太多。

但是他被烟花打过，也曾抱着那皮毛被烟花炸得焦黑的小狐狸哭得很伤心，那时候怀里柔软的小身影也总会伸出舌头轻轻舔去他眼角的泪水。

似乎至少那个时候，自己眼角的泪痣还不会在每次触碰时都敏感万分吧。

因而大概……应该他也算是放过很多烟花了，在心底偷偷放过。

“可莉喜欢的话，哥哥就会教你怎么去制作……但是要注意安全哦。”

祸斗笑眯起眼遮挡住眼底落寞，又看着可莉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再看一眼她的鱼塘那般可爱的小模样，只得暗暗叹了口气。

“哥哥还要在这里等迪卢克老爷他们回来哦，可莉想去照料自己的鱼塘的话也不用等我，哥哥会抽时间去陪着可莉到那边玩的。”

他想他大概是没有机会去掩盖自己内心的伤痕的，但至少他可以显得不那么如那些疤痕般狰狞可怖，至少不再似前世那般眼底仅剩对世界无边的怨毒。

“外出记得带伞，不然被雨淋到的话小可莉可是会长不高的哦。”

那声音很轻也很好听，不知为何又有些感伤。

可莉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那窗外天边明媚的阳光，脑壳有些问号地乖巧点了点头，继而又笑嘻嘻地与祸斗轻声道别，迫不及待地向门外蹦跶远去。

她当然知道祸斗很宠她，所以她一点儿也不会怀疑祸斗的温柔是假的。

“知道啦知道啦，可莉最喜欢祸斗哥哥啦，祸斗哥哥是好人！！”

“鱼塘鱼塘鱼塘鱼塘！哒哒哒！！啦啦啦！！”

那欢脱的声音渐远，显得这般无忧无虑。

房间里，祸斗抿唇低垂眼眸，涩笑着放远眸中秋波送到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