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月华下,一袭青衫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就在下一刻,祸斗忽然眼眸睁大着像是浑身脱力那般失去重心地倒向一旁,从房顶上翻滚着就要坠下屋顶,那手掌在最后一刻堪堪攥住檐角。
身形如同被翻卷入海浪中又命悬一绳般骤然顿住,半晌后才艰难地重新爬起后双眸无神地面朝夜空翻倒在这屋顶上,呼吸急促如发烧。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脖颈上还未消退的咬痕,朦胧中只是回想起了自己在稻妻城时抱着赤团惊恐奔逃于陋巷中,脚下忽然踏入不知被谁洒下的炭火堆一般。
灼痛得几乎要让他失去意识,可是偏偏又只能颤抖着不去倒下。
那咬痕的颜色愈发深红妖冶,仍是没有任何退却的迹象。
祸斗神色呆滞,只是眯着眼睛透过指缝看迷离无力月光摇晃。
最后周遭的景色就好像倒悬了过来,不断变换。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缓缓闭上,他的身影从屋顶上倒悬着重重地坠落在地。
一声闷响过后,昏迷的他半睁半闭着的眼眸终于闭上。
思绪逐渐变得再也无法集中,只觉得耳畔有着什么声响不停翻覆回响。
“你以为我会说这样的话?荧,我只是喜欢作恶。我就是享受踩在尸骨上放声高歌的乐趣,我想要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为我磕头下跪”
“别以为我会捧着你的脸看你流泪最后赔罪认错,我也不会为你猜想那些可能发生的幻想买账,我对你没有爱意,我只是单纯想占有你”
“你展现出过人的信念、力量和勇气,这些都是崇高的,你不觉得很晃眼吗?”
“所以……很久以前,我就该杀了你的!!”
那声音此起彼伏都是他的嗓音,但他的手指却紧紧攥住了地上的泥土,连指甲里都扣入了淤泥,整个人像是一直遭受着剧烈的痛苦那般不住颤抖着。
就像是在拼命逆转恶魔寄宿在他的身上的梦,拼命挣扎着。
“给我……闭嘴……”
压抑的怒火,掐死了那名为过往的声音。
……
朦胧中似乎是很久以前的画面,那时候他还未挣脱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国崩!!以后你出去外边遇到荧的时候,记得要对她好!!”
获斗啪嗒啪嗒着手里的小本本,鼓着腮帮无比认真地推搡着他。
“爷爷说了,欺负了女孩子就要认真道歉然后乖乖改错,不能好面子!”
他那稚嫩话语十分认真,眼眸澄澈得毫无半分属于心魔的险恶。
而那时候的祸斗只是不耐烦地睁开眼眸,恶狠狠地瞪了获斗一眼。
“那如果她要杀了我呢,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乖乖被她卸掉手脚然后还要像只被丢掉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讨好她,去奢求她的原谅么?”
他吓得获斗缩到了一旁,抱着狐狸面具支吾半天不出声。
“可是……她哭了啊,那不是她想要的……如果连我们都没有办法救她的话,那她真的会输给命运的,她还没有认输,所以我也不能认输的啦……”
获斗说着那时候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话,又或许是不想理解的话。
祸斗沉默了很久,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
“那谁来救你我,谁又救过你我?!!你可知道我们都落了个什么下场?!”
“你以为我是圣人吗,和你一样对谁都好?!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动手杀人的时候会比我还要更加不加思量,更像恶魔,谁比我更清楚我们的本质?!”
他攥起了获斗的衣领,那时的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但那也是唯一一次,获斗抿着唇攥住了他提着衣领的手,用那双分明已经含着恐惧泪水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想要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获斗不在乎的……阿桃说过每一个美好的故事结尾,坏人都会被除掉。”
获斗认认真真地在小本子上翻开了那些哄胡桃入睡的睡前故事,指着它们向着祸斗温声细语地解释,希望对方能够理解他。
“如果真的有一天获斗杀了人,而且是和你说的一样可能动不动就忽然杀了人,那我杀掉的那些也一定都坏蛋,说到底希望一个故事能够美好有什么错……”
那还是让他无法理解的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抗拒过那恐惧的呢。
“那如果那个故事的结尾除掉的坏人,包括我呢?”
祸斗玩味地反问着,本以为对方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但结果似乎是他错了。
已经快要醒来的梦境中,画面的最后一幕是获斗用倔强又写满期盼的眼眸望着他,然后用两只手如哀求般攥着他手掌的画面,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什么。
钴蓝色的眼眸缓缓睁大着,他看着对方嗡动的唇瓣一一读着那句话。
“我会向你证明的!!我会的!!你会看见的!!”
……
挣扎渐渐停下,浑身被冷汗浸透的祸斗轻轻咳嗽着。
祸斗睁开了那双钴蓝色的眸子,颤抖着缓缓坐起身来看着身上沾染的露珠。
他沉默了很久,继而噗嗤释然地笑出了声。
“是啊……你向我证明过了,我看见了……真的好耀眼。”
他手掌心里那不知何时出现的那朵因提瓦特花仍是洁白无瑕。
就这么安静地捧着这朵花抬头看,它陪他看着星空落地,陪他看着太阳升起。
“那以后我可我不能这么软弱了,说到底我大概确实是个坏蛋,国崩干了什么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一世我是获斗、我是祸斗。”
祸斗轻轻咬着大拇指,泛红的眼眶却撑着那双眸子里的坚决。
“以后不可以再这么懦弱了,不然真的连获斗时期的我都比不上了……真是够胆啊,好久好久没有吃那么大的亏了,我很记仇的啊……荧。”
他轻抚着脖颈上无法褪去的咬痕亦或是印记,笑得十分玩味。
与此同时深渊殿堂,白色城堡高处占星台。
荧挺立着窈窕的身姿凝望那虚假月光,身后那原本的金色长发却被她亲手裁落。
她似乎就像是割裂了一段过往那般释然微笑,少了几分柔美而又多了几分英气,似乎一成不变的仍是那绝美俏脸上的倔强,与暗金眼眸中的坚决。
如同与他初见时那般,如同她还在冒险时那般别无二致却又已经物是人非。
似有所感的,她缓缓低垂下眼睫似在等待着谁人的报告。
“公主殿下,那一位名为buliqiuqiudibulio的深渊法师已经听命前往风龙废墟与特瓦林接触,恕属下直言蒙德城那一位……恐怕不会协助深渊的行动。”
激流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抱拳向着荧开口。
而荧闻言只是不可置否地抬起了那如天鹅般圣洁白皙的细长脖颈,回望过眸子静静看了一眼身后单膝跪地的激流,回应的声音如银铃般好听。
“静待些时日吧,等他接触到蒙德那位创生原初之人时他就会明白过来一切,我们和他的目的终究是相同的,迟早有一天他会属于深渊。”
她顿了顿,继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般忽然开口。
“天理执政者如今已经陷入沉睡期,你们的目的就是让提瓦特七国中的地脉锚点与七天神像都各自悄然倒悬一座,到那时海面会倒流如天空去淹没神座。”
“而在那之前,尽管我们的时间还算是十分充裕,在不被尘世七执政过多干涉的前提下可以适当加快计划的进程了。”
闻言,激流郑重无比地应声继而散去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