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牵住那虚弱的手掌，把她要递给自己的钩钩果接过，而在接过的那一瞬间芭芭拉分明露出了十分好看的笑容，又因寒冷而颤抖着浑身地缩在他的怀抱里。
太过倔强也太过傻，大概世界上所有的阳光都是如此。
这一定是个值得珍惜一生的女孩，但是不应该属于他。
芭芭拉抿了抿唇，抬起头在祸斗的额上很浅很浅地吻了一口。
尽管那无力的吻也停驻了只是很短的时间，萌动的芳心此刻还于模糊的神志中……但是她必须要对此表示最诚挚的谢意，毕竟自己应该快要死去了吧。
她想，愿意豁出性命来救她的英雄，书里过一定会得到这样美好的赞赏。
这一刻的芭芭拉仍以为自己已经是弥留之际，但如果最终是眼前少年温柔又温暖的怀抱的话，她真的感到很满足也很开心了。
那轻轻的一吻，让祸斗低垂着眼眸沉默了半晌。
他只是在想，为什么前世没有人愿意珍惜他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偶。
而这一生明明自己同样只是被抛弃后显得分文不值的物品，却也可以遇见这般珍惜自己的阳光，但实际上这一吻若是对方清醒，那他不会答应收下。
所以就趁对方现在朦朦胧不知情的时候，他并没有将这一吻躲开。
继而芭芭拉不知何时早已经重新昏迷过去，但在献出了那很轻很微弱的吻之后她分明像是心安了很多，那担惊受怕的神色也渐渐平复安稳。
“……赤团。”
清冷的声音落下时，两扇雷光作响的雷光狐面已然缭绕在他身旁。
祸斗缓缓抬起那面无表情的脸庞，眼眸彻骨寒冷地瞥向了周遭虚幻的狼影。
口唇轻启着，露出了极端冰冷疯狂的笑容，似很享受恐慌的气息。
“撕碎它们。”
下一刻那周遭匍匐在地的虚幻狼兽似是不解地悲鸣出声，本能般逃也似四散奔逃，可这一轮祭坛的周遭却都像是有着无形屏障一般隔绝着能量流淌。
这让少年的眉头微微皱起，总感觉有哪些不对。
因为他身上沾染的血迹都是这一路上那被这些虚幻狼兽折磨疯的野生狼群袭击时还手留下的，从各自意义上都只有他在主动袭击这些狼兽。
但自始至终这些虚幻狼兽却都对他不但没有任何敌意，甚至还隐隐约约有像是他的宠物那般屈从听话的模样，这让他不由得起了几分猜测。
一种可能性是自己那颗特殊的心脏对他们而言有着统领性的压制力，但先前他在璃月做护法夜叉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被业障这类诅咒侵蚀的魔物不会再遵从这点。
眼下这些狼兽几乎通体都是由形似业障的诅咒构筑而成的，可能连最基础的智能都没有，仅有着辨别同胞并与之一齐屠戮残杀生灵的野性本能。
那么问题如果不是出在自己的心脏，那会是什么呢？
又或者说，这些狼兽是根据什么辨别出尊卑。
这蒙德境内除了他之外再无诅咒的诱因，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让这些屈从族群强者行动的狼兽们循着他的气息不远万里来到这不适它们生存的地方的呢？
可就在这一瞬间，祭坛中央那始终躺倒在地上的巨狼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眸。
亦是在这同一瞬间，祸斗忽然眼眸睁大着像是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颤。
浑身脱力那般失去重心地倒向一旁，又下意识地护住了怀里的芭芭拉，那手掌在最后一刻堪堪撑在了地上稳住了身形。
祸斗的口鼻缓缓溢出鲜血，身形如同被翻卷入海浪中又命悬一绳般骤然顿住，半晌后才咬着牙抬望着起凝重的眼眸望向那渐渐站起的巨狼，呼吸急促如发烧。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脖颈上格外灼热的咬痕，朦胧中只是回想起了自己前世在夺得影的神之眼后，逃离各方势力追捕时那些九死一生的画面。
那灼痛几乎要让他失去意识，可是这一刻他只能颤抖着不去倒下。
那咬痕的颜色愈发深红妖冶，仍是没有任何退却的迹象。
思绪逐渐变得再也无法集中，只觉得耳畔有着什么声响不停翻覆回响。
“你以为我会说这样的话？荧，我只是喜欢作恶。我就是享受踩在尸骨上放声高歌的乐趣，我想要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为我磕头下跪”
“别以为我会捧着你的脸看你流泪最后赔罪认错，我也不会为你猜想那些可能发生的幻想买账，我对你没有爱意，我只是单纯想占有你”
“你展现出过人的信念、力量和勇气，这些都是崇高的，你不觉得很晃眼吗？”
“所以……很久以前，我就该杀了你的！！”
那声音此起彼伏都是他的嗓音，但他的手指都铁青着攥碎了身下牢固的祭坛地面，连指甲都已经翻出鲜血，整个人像是一直遭受着油煎火烤般不住颤抖着。
就像是在拼命逆转恶魔寄宿在他的身上的梦，拼命挣扎着。
“给我……闭嘴——！！！！”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却仍是竭尽所能地让那两扇狐狸面具护着芭芭拉的身影将其拢在了一旁，这几乎已经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
意识的角落里，那是一片明媚得有些虚假的晴空。
祸斗虚弱地靠坐在边界，咳嗽着抬起那双钴蓝色的眼眸。
“我该称呼你为国崩，还是前世的我呢？”
他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眼前熟悉的人影，心底已经不知作何感想。
“……所以为了活下去，你甚至都把灵魂寄宿在这些刍狗身上了么？”
那少年一裁短发上戴着往后飘飞两簇绸缎的圆帽，穿着一身造型奇特红紫相间颜色的衣服，那胸前的雷纹烫印如此熟悉。
他绝对不会认错，也不应该认错。
闻言，国崩轻佻着眉头只是隔着帽檐端凝着周遭。
那开口的第一声评价，分明是讥讽的。
“啧……”
他走上前，缓缓弯下腰将祸斗的下颚用手指挑起。
“你说得对，为了护住这一抹灵魂我确实花了不少功夫……我用了多年时间让这些猎犬们把我当作了它们的王，”
那双淡紫色的双眸写满戏谑，开口的声音里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比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态度变得强硬很多了呢。”
“看着你好像很宝贝躺在那边的女孩呢……”
国崩远望着一旁，似乎透过这这片空间盯住了躺在不远处被两扇狐狸面具护住的芭芭拉，又因那雷光面具是狐狸脸庞模样而微不可查地愣了愣。
“狐狸面具之所以是两扇，是因为那也是你的良善么……那我就毁掉它。”
那无所谓中夹杂着怨毒与疯狂的平静声音，让祸斗眼眸睁大。
他死死拽住后者的头发，狠狠地一扯把他砸摁在地上砸得闷响。
通导到他头颅上的刺痛电流让他的眼眸不可控地睁大着，避无可避地望向了芭芭拉与那两扇狐狸面具的方向，刺痛得渗出的些许鲜血都从眼眶流落。
“没用的，祸斗……你什么都保护不住，知道为什么我一出现你的力量就忽然消失了么？
“因为这具身体也认可我的存在，它更认同我渴望复仇的念想……而你是个早该死去的废物。”
现实中，祸斗眼眸空洞地缓缓站起身。
在身后那虚幻狼影的注视下，熟络无比地从空间背包中翻出了一把通体呈紫色的长刀，不知为何在挑选长刀的时候他的动作亦是停滞了半晌。
“能从那个女人手里拿到这把东西可不容易，这一世的她居然已经心软向你求饶的地步了么？你可知道这把刀的价值几乎比肩她的生命？”
“我猜你回到稻妻之后要做的也只是和她一刀两断，而不是要她性命了吧。”
“毕竟我没有和你一样，在旅途中渐渐变得心软……你说对么？”
国崩轻俯在祸斗的身旁，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面无表情地继续开口。
而那些饱含怨毒的话语，也只让祸斗眼底的阴寒愈发浓郁。
“可是在我看来……”
“不把她的头砍下来，做成标本挂在墙上当成战利品……那就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