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一直都是小师弟,一直以来,直到现在任何时候,都是小师弟。”
魈的话语分明也很已经很微弱,弥留不住风霜。
却偏偏让已然走出一段距离的国崩微愣着停了半晌,
哪怕也只是半晌。
直到再走到感应不到魈的身影时,他才终于停下已然颤抖的步伐。
似乎是意识到身体已经接近极限,国崩也只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他回过头望了一眼那遥远的高塔,斟酌了半晌之后才开口呢喃。
“……你的这些话应该对他说,也许这些事情他早就已经放下。”
国崩似乎是回想起获斗那不肯后退的眼睛,又意识到了自己落下高塔的事实。
比起企图让对方理解退却的搏杀,那更像是风花大比时的赛场一般,攀比着属于人偶之间的优胜劣汰。
“他比我更强大,魈师兄。”
“回不了璃月的是我,不是他。”
直到国崩再度睁开双眼时,眼底多余的情感都已经被他熟络地抹去。
毕竟他所记住的那些从获斗身上得来的记忆里只有喜悦的画面,并没有任何悲伤的光景。
至少这些他也要归还予他,他已经感受到了温暖。
“不过……璃月真的很温暖。”
再一次来到高塔前,他也已经竭尽全力。
“该原谅这个该死的世界的不是我,是他。”
话音落下的那同一瞬间,蓦地从那天穹传来的崩裂声终于像是脱离了桎梏。
蓦地那眼前的高塔在国崩惊愕的目光中脱离了山顶的地表,就这么悬浮着向着天穹飞去。
分分明明的,像是已经完成了与他告别的任务一般就要离他而去。
在这一刻,国崩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他在与获斗交战的过程中,原本才会出现在对方身上的强大自愈能力到最后几近再无出现。
而本应无数次因地脉能量冲刷而死去的他,在这一刻却站在了这里。
“……不,不会的。”
国崩颤抖着看着那转眼间已经直直向着天穹飘去的高塔,精神又一次变得不稳。
他凝聚起周遭的元素力灌入身体,想要向着那座高塔跳去的那一瞬间。
他因为身体的极度透支,大脑的意识却突然产生了一瞬间的停滞。
轻轻一声闷响,他就这么死死睁着眼睛还是失去重心地躺倒在了地上,就像先前瘫倒在迪卢克怀里那般。
“你骗了我……你不是应该以胜利者的姿态,让我向你忏悔,因你屈服的吗?!!”
似乎一直以来,他都先入为主地觉得获斗是为了与他争夺活下去的这唯一资格。
但这一刻,他分分明明反应过来那被他一点点删去的温暖回忆从不是为了感化他,而是单纯地要赠与他。
要他带着这份念想去做到什么,比如去做到他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朦胧中,那片漆黑的海面泛起涟漪。
瘫坐在地上的国崩看着那落了一地的狐狸面具碎片,又看着远处空无一人的黑暗。
他忽然知道了,对方口中的回家究竟是什么了。
就如同他前面所说的那般,死亡便是疯狂的归宿。
“……”
国崩神色恍惚地缓缓地站起了身,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高塔的位置。
随后转过头看着那为了获取为谁维系生命的元素力而向着远处慢慢移动的杜林,像傻了一般攥着降灾长刀。
朦胧中他的眼前又是一片幻觉,只不过这次的画面却是他自己的记忆。
画面里,他拽着祸斗那变形的衣领,耳畔是对方的呢喃。
“关于获斗的话……他是一个不完全的傻瓜,是我在承受不了痛苦之后脑海中寻死般得出的幻觉,是分裂出来的一个脆弱精神。”
“我把他当做了我的替死鬼,和你看见我的那一刻一般心存庆幸着有人揽下了你所犯下的一切错误,你终于可以逃避开内心与灵魂永世不息的谴责……”
在这一刻,国崩就这么向着眼前的幻觉毫不犹豫地嘶吼辩驳。
“我没有、也从来不这么想过谁能代替我,我没有——!!!”
可他的话语同样在下一秒换来了从不会改变的回应,只显得分明讽刺。
“你有。”那一声使得他的心头蓦然一颤。
源自灵魂的眸光直视着他的眼睛,无比笃定地复述。
“你就是有。”一字一句,渐变沙哑的清冷声音十分认真。
十分遥远。
蜿蜒的鲜血从国崩的鼻尖滑落,被他用仅剩的那只手轻轻抹去。
他的眸光底只有杜林那背上宛若锁链般一路连接到高塔上的红色涓流,他知道他还能做到什么了。
“……呵呵,这不是还有一条路通向高塔么?”
他不再去管顾眼前的幻觉,尽管那些声音是如此清晰。
“若不是璃月的波折太多,若不是他太过软弱与不自信。”
“他已然能无数遍地跨过临门一脚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成为比我们更完整的人。”
耳畔还在响起的幻听,让他的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些许。
“不过说这些你应该无法理解的吧,也是啊……毕竟你一直是你。”
“就像你无法理解这头长发的意义……这是获斗他心底最最最珍贵的宝物,但是天亮的时候,他将它裁掉了。”
国崩的脸上又一次布满裂纹,他所走的每一步途径的冰雪都被无声消弭。
既然自己的身体已经不那么容易被再度摧毁
“那你告诉我……他和我厮杀到这种地步,为了什么?”
“……获斗一直都很爱你、很爱自己。”
“而我……只是仅仅相信…他的话而已。”
……
“我想拯救你眼底的空洞。”
这最后的一句话,却倔强得并不似祸斗的话。
……
国崩微不可查地停下了脚步。
在这一瞬间,恰恰好是杜林的利爪就要离开山顶时最后的间隔。
在这一瞬间,他宛若是自杀那般一跃而下。
在这一瞬间,他仅仅只是相信那利爪会停下来接住自己,相信了某些傻话而已。
在这一瞬间,血花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