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那就是它在找的唯一的亲人,对方既然避着他,那一定也很讨厌它吧。
“吼……”
杜林低吼着,那震悚的风浪硬生生让千岩军队伍里的所有人都脸色发白了几分。
只是那吼声里的悲哀,除了他肩膀上的少年外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听清。
“嗯……我也会为你讨个说法的,赤团。”
国崩一边轻轻回应着杜林的吼声,一边蓦地抬起头看着那骤然凝练起的一道锋芒毕露的龙卷。
下一刻,一双柳叶眼怀揣着三分怒火三分悲哀,四分不解地与他遥遥对望。
而魈的出现,无疑也让千岩军队伍的士气又一次拔高。
但那一声声降魔大圣、护法夜叉的呼喊并没有让他怎样回应。
他只是攥紧了手底的和璞鸢,真真正正起了杀意地对准了国崩的身影。
因为璃月的护法夜叉,出手时是绝对不会手软半分。
这样的事情,对魈而言早已经不算陌生。
“……小师弟,你执意如此?”
最后的询问,已经是魈从未有过的最大温柔。
闻言,国崩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了几分难言意味的浅笑。
“我早该如此,魈师兄……”
“能和你再度并肩,挺好。”
他说出了一句让魈微愣着却又莫名听懂的话语,彼此二人的心底如出一辙地化作如水明镜。
魈知道那所谓的再度并肩,是自己的小师弟也在暗示战斗会竭尽其的生命。
对方无时无刻都在杀死自己,很快就会和他将要出手的目的殊途同道。
这样的并肩,到底称不称得上是彼此寄托了生死呢?
“那我只能为帝君大人……清理门户了。”
话音落下时,他的眼底再无多余情绪。
……
“叮——!!!”
恐怖的金铁对碰声响彻了天穹,一道由狂澜构筑的长枪硬生生撕破了冲天的万丈刀光。
和璞鸢就这么一往无前地与挥砍而下的降灾长刀对碰在了一起。
迸溅散开的风浪甚至在这一次都让刚赶出蒙德城外的西风骑士们感到脸颊刺痛。
下一刻又一次拉开了距离的二人彼此身上都多出了几道划破衣衫的痕迹,尽管并无实质伤痕。
如若有相熟之人能窥清那交锋间的无数细节,便一定能惊愕地发现其多到难以数清的共同之处。
如出一辙的门路,确确实实是师承了一脉。
国崩轻轻挥了挥手底的降灾长刀,在方才一瞬间的较量里他并没有使用自己熟识的傀儡谣。
又或者说是因为某种下意识的阻拦,他并不能遂心如意地将那些杀招向着眼前的魈使用。
若是因此而让他的动作慢上两拍,落败的必然只会是他。
前提是他不抱着必然杀死对方的目的去用尽全力,他并不能保证自己的精神时刻稳定。
还未等震开的风浪平歇。
那道凶戾刺目的枪芒已然直直地向着他的面颊刺来,被他熟络地挑开。
这一瞬间,魈那双柳叶眼里迸溅的杀意如此明朗。
他的唇瓣轻轻起落,那夜叉傩面就这么蓦地出现在他的脸上。
“靖妖傩舞”
在这一瞬间,他手底的长枪已然偏离了原本的门路,大开大合却又浑圆灵动地挽起枪杆硬生生挑开了国崩那格住他攻势的降灾长刀,一抹锋芒回马向着对方的脖颈撕扯而去。
却是一声清脆刺耳的划响,魈只感受到自己那枪尖分明是磕碰到了什么甲胄一般难以寸进。
堪堪在这一瞬间降灾长刀就险之又险地掠过了他的心口,又是一道可怖的雷光剑芒将他的短衫划破了口子。
同一瞬间两人齐齐砸出的拳头对碰在了半空,风雷扩散着席卷风浪又一次将两人的身影远远分开。
国崩的身影瞬间回到了杜林肩膀上。
他沉默不语地微微低下眼睫,看着悄无声息便攀附到了自己脖颈上的那雷元素结晶。
“动作变得迟钝了,或者是说对于身体的控制力不知为何变得稀薄”
“奥赛尔在渐渐恢复行动力……对么?”
他敏锐地捕捉到魈的动作似乎每分每秒都在变得声势骇人,他也大概是明白过来了什么。
另一边,魈同样莫名感到说不出的异状。
他轻轻喘息着,并非是因为身体的疲惫,而是在对碰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业障的负担变得愈发沉重。
在这一刻,他忽然能通过这些业障的蛛丝马迹窥探清国崩身上的异状。
“……你不是小师弟,不对……为什么你的身上除了业障外还有奥赛尔的气息。”
魈蓦地瞳孔紧缩,在这一瞬间终于反应了过来。
闻言,国崩微眯起眼睛转过头看向了身后。
他身后的雷光虚影,在这一瞬间又一次构筑出了奥赛尔仰天咆哮的可怖身影。
那身影像是终于得以喘息一般散发着令人感到不安的气息,在这一瞬间无论是千岩军、还是位于营盘中随军的街坊邻居们都无一例外感受到了这熟悉得做梦都难以忘记的感觉。
下一刻,国崩猛地将含在嘴里的那颗黄金王兽核心又咬碎了几分。
浓郁得令人心悸的业障诅咒将那方才想要彻底控制住他身体的奥赛尔狠狠地镇压了回去,这也让他那身上又是崩碎出了几道渗透紫光的伤痕,被不详的雷光结晶一点点取代。
“谁知道呢?”
国崩的声音在这瞬间彻底变得冰冷。
他那只深紫色眼眸里忽然燃起的紫色火焰,携着另一只血红眼眸里的杀意直勾勾地笼罩了魈的视野。
下一刻一道再无收手的雷光剑芒猛地贯穿而来,魈几近是来不及抵挡。
那脸上的夜叉傩面就被硬生生击碎成碎片,整个人像是流星般向着地上猛地坠落下去。
魈咬牙抑制住胸口翻涌的逆血,在半空中堪堪有些难以置信地停下了身形。
他抬起头看着这一瞬间在国崩身后渐渐升起的那完全由雷光构成的巨大兵傀身形,在这瞬间猛然有种像是回忆起那天与影正面对碰时全面受制的熟悉感,亦或是无力感。
这真的让他更加无法接受,无论是自己在这一刻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小师弟分分明明就是被奥赛尔与那来历不明的业障影响了神志,还是对方在这一刻与那位雷神无比相似的身姿。
都让他感到自己仿佛任何事情都没拿阻止,也没能做到。
“师兄之职,我究竟该如何尽到……”
魈恍惚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崩碎开的虎口,又将手底的和璞鸢缓缓攥紧。
他的夜叉傩面在这一刻被击碎,即便是能够做到利用自己的元素力构造出一个代替使用。
那实力又能发挥到哪一步,他并不清楚。
但至少,如果自己的小师弟在此刻是在与奥赛尔的执念抗衡,那么自己即便是无法做到将对方击败,也必然要尽量与对方僵持战斗,以不断汲取掉对方身上的业障。
这样一来,自己的小师弟说不定就能够战胜奥赛尔的执念,恢复正常过来。
“……你给我从小师弟的身体里,滚出来!!”
魈怒不可遏地又一次戴上了夜叉傩面,势若狂澜地横起和璞鸢蓦地砸向了国崩的身影。
却只是轻微的一声响,他那面具下的表情彻彻底底地怔住。
那断裂在半空中的和璞鸢切面如此平滑,失却了力量一般向着地面坠落而下。
在这瞬间,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
“魈师兄,并不是奥赛尔控制了我,而是我选择接受了它的力量。”
国崩静静地看着魈攥紧在手底的那截和璞鸢枪柄,与对方那在半空恍惚着口溢鲜血缓缓后退的身影。
“你的夜叉傩面对我影响太大……所以我不能再和你消耗太多时间。”
他踏着身前凝练在空中的雷元素,走上前轻轻扶住了魈那就要坠落的身影。
与他眸光复杂地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着看了许久。
“在我的灵魂被奥赛尔彻底吞噬之前,那些业障会先一步把它杀死……不用担心它会重新作乱。”
“我唯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你听我说话,他们……也一样。”
闻言,魈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只能感受到身上危险万分的业障在疯狂被国崩汲取到了身上。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了那齐齐列阵的千岩军队伍,嘴角又溢出了些许鲜血。
“但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像是在璃月那般妥协,我必须压尽天下,必须。”
听到这些话语,魈像是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最终还是缓缓抿起了唇。
他颤巍巍地将那修复好的小竹笛,带着鲜血很小心地放到了自己小师弟腰间的小布包里。
还有几颗对方曾说过喜欢的日落果,也都很小心地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呼吸渐渐有些紊乱地模糊了意识。
魈并不会说这只小竹笛是刚刚他跑了一趟远路,擅离职守专程去为他寻的。
他还期盼着这能让自己小师弟的心情好起来。
因为无论怎样,他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小师弟而已了。
那一刻,从他眼角流落的泪滴,如此悲伤。
沉默半晌,国崩不再言语地只是还是不自禁抿起了唇。
“……永别了,魈师兄。”
他闭上眼睛渐渐松开了手,就这么让着魈的身影向着那下方千岩军的阵列坠落而下。
同一瞬间,心防大乱的千岩军们终于是乱了阵型纷纷想要去接住的魈的身影。
……
那金光壁障,终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