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斯长老重病在床了。
起初以为只是小小的风寒,然而,对于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即使是风寒也足够致命。
萨拉斯长老得风寒那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病倒了。
他连着高烧了两天两夜,待高烧勉强退去之后,萨拉斯长老已经浑身抽痛,奄奄一息。
萨拉斯长老和他的族人们说,他快要死了。
长老病重濒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三眼猿人的各个部落,甚至连荒漠外的多略王也知道了此事。
多略王准备派去使节看望那位长老,正要决定人选的时候,三眼猿人的使节却来到了宫殿里。
“巴泽尔?”
多略王惊讶地说道,
“萨拉斯长老只要他一个人过去?”
“是的,尊贵的逻各斯王。”
三眼猿人无比恭谨地回答道。
在反复向三眼猿人的使节确认之后,多略王终于答应了下来。
而后,多略王向大臣们吩咐,让巴泽尔一個人去往荒漠中的三眼猿人部落,代表逻各斯人看望萨拉斯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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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泽尔身上的伤痕还没愈合,走起路来,皮肉还是隐隐地抽痛,作为娼妓的孩子,他自小就瘦弱。
他成为了代表逻各斯人去看望萨拉斯长老的使节。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当多略王的大臣们到规律园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几乎每位祭司都以惊诧的目光看着巴泽尔。
那种惊诧,并不是赞许的惊诧,而是看到异类得失的惊诧,那种惊诧,实质上轻蔑极了。
人群中的班狄,暗暗地握紧自己的拳头。
巴泽尔听到消息时,满脸都是愕然。
自己要代表国王去看望萨拉斯长老…
莫大的殊荣凭空落在自己身上,巴泽尔慌张极了,
他临行前想要多做些准备,却不知道究竟该准备些什么。
巴泽尔离开王国的时候,只有几位贵族过来象征性的送行,他们祝福的话语肤浅极了,至于规律园的祭司,则一个也没有。
对于许多人来说,巴泽尔并不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对象。
这位落魄诗人望见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口吃,不善于表达,只好让这些思绪都藏在心底。
巴泽尔踏入了茫茫的荒漠之中,花了大半天时间之后,他终于又见到了那高大的露天神庙,来到了三眼猿人的部落。
绿洲里里外外都是三眼猿人,他们来自于各个部落,有老有少,都为了见萨拉斯长老最后一面而来,稀疏的鸟类在天空掠过,哀戚的诗歌唱诵在绿洲的每一个角落。
萨拉斯长老要死了。
每个人都知道他要永远离开了。
巴泽尔心底一阵没来由的感伤,他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挤进了人群之中。
对于三眼猿人来说,逻各斯人显眼得不得了,没有多久,部落的三眼猿人祭司们便发现了他。
“巴泽尔,你是叫巴泽尔对吗?”
一位三眼猿人祭司走上前,问道。
“是、是我。”
巴泽尔点了点头。
三眼猿人祭司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
“长老一直在等你。”
“等我?”
“是的,长老昨天见了许多其他部落的人,然后和我们说,今天他谁也不见,除了他的朋友巴泽尔。”
巴泽尔一脸诧异,他突然感觉眼角有些酸涩。
那是被人重视的感觉。
那种感觉对一位落魄诗人来说太过陌生了。
巴泽尔跟随着三眼猿人祭司,绕过了露天神殿,来到一处矮小的、由泥土堆砌起来的房屋中。
“我头好晕…水,拿些水来吧…”
昏昏沉沉的声音从房门内响起,祭司们忙碌地照顾着那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又烧起来了,我头痛,我头痛。”
隔着房门,巴泽尔听到了长老的声音。
萨拉斯长老低吟着自己的痛苦,他又发烧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被病痛折磨的狼狈不堪、神志不清。
“等、等等吧。”
巴泽尔颤声说道。
一会之后,萨拉斯长老似乎没有那么痛苦了,他的声音慢慢和缓、呼吸渐渐安稳下来。
祭司推门而入,将巴泽尔带了进去。
巴泽尔看到了萨拉斯长老,这个曾经智慧的老人,此刻身体瘦削,不成人形,显得矮小瘦弱。
昏昏沉沉的萨拉斯长老看到了巴泽尔,他从麦秸铺成的床上慢慢撑起自己的身体,吩咐祭司们出去。
祭司们看了萨拉斯长老一眼,犹豫之后,还是离开了,让萨拉斯长老与巴泽尔得以独处。
巴泽尔一句话也没说,他慢慢靠近萨拉斯长老,而后在这房子里跪坐了下来。
“你来了,”
“巴泽尔,我的朋友。”
萨拉斯长老伸出手,巴泽尔轻轻握住了。
“萨拉斯长老…”
巴泽尔小声说着,握着他的手,这只手很苍老,绒毛快掉光了,皮肉仅仅贴着骨头。
诗人抚摸起萨拉斯长老的额头,那里滚滚发烫,巴泽尔的眼角酸涩了,
他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什么。
“人终究会死,巴泽尔。”
萨拉斯长老那苍老的眼珠子,倒映着巴泽尔的脸庞。
“我知道,我、我、我知道…”
巴泽尔小声说着。
这时,萨拉斯长老的胸膛鼓起,他弓起虚弱的身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巴泽尔急忙扶住萨拉斯长老的身体,不让他倒下去。
不久后,萨拉斯长老慢慢稳定下来,他虚弱地倚靠在麦秸堆上。
巴泽尔凝望着萨拉斯长老,落魄诗人明白这将是二人最后的告别,可看着这个虚弱的老人,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