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离皇城很近,你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艾诺丝冷冷道:
“要是我坐视不管呢?
男人沦为流民,四处逃难,妇孺饿死街头,一派荒芜……
这一笔笔血债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米拉沉默了良久,而后道:
“事情不会那样发生,因为这是神的安排。”
“神的安排…”
艾诺丝冷眼道:
“我并不信祂。”
“无论你信不信都好,可祂就在那里,就在…天路的尽头。”
说着,米拉劝说道:
“艾诺丝,你该停下了,你们不会成功的,这就是真相。”
“真相?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相,还是六神讲述的才是真相?”
共治皇帝质问着,
“我看得到我眼前的一切,跟你走,我将一无所有,而留在这里,除了一颗血肉心脏外,我什么都不会失去。”
米拉直直地看着艾诺丝,那话语落耳,她不禁地抖了抖。
那话语太刺耳了。
“你来到这里,是神的安排,是为了完成神的使命…
你动摇原初教会,亦是神的安排,是为了完成神的使命…”
艾诺丝无不讽刺道:
“那么,莪的成神也是安排的一部分。”
在女皇的目光下,米拉沉默了。
艾诺丝盯着她,如今的共治皇帝早已不再是当年的皇女了。
若是以往,米拉这副模样,足以让她心慌。
但这些都如浮云般过去,她一天变得比一天更冰冷,如同黄金。
片刻后,米拉慢慢抬起头,忽然道:
“是的,这也是神的安排。”
艾诺丝微微一怔。
这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艾诺丝,你要做什么,神都见证着。
或许你不相信,但…祂会和我说话,会告诉我到底要做什么。
这一年里,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祂就已经嘱咐过我,还提到过你的名字。”
艾诺丝的瞳孔猛缩着,半响之后,回复了原来的冷静,皮笑肉不笑道:
“告诉我,
祂的安排是什么?
何不启迪我,让我领悟?”
“领悟没有那么轻易,艾诺丝,就像先知亚尔那样,光有一个答案是毫无意义的。”
米拉挠了挠脑袋,尽力想着更轻松的解释,
“他曾走过一条通往山巅的路,那是一条天路。这和教会建立的初衷是一致的,西兰他们效仿先知诺恩,然后走上那条通往天国的路。”
艾诺丝却没有耐心了,出声道:
“米拉,不,‘神的使者’,你太自以为是了。
你难道以为这世界会围着你转么?以为诸神都情愿向天国屈膝俯首么?
不,在你还没到来之前,我便已经是帝国的皇女,在天国还没降临之前,群星在黑夜中照常运行。
祂们需要的是一个让步,是众神不再受律法约束,而我需要的也同样如此。
到此为止吧,米拉,我和你是敌人。
在旧秩序里,你和你的神都无足轻重,没有一席之地。”
共治皇帝缓缓起身,那声音冷漠而决绝,米拉看着她,不由地眼眶泛酸,嘴唇颤抖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米拉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对如今的艾诺丝而言,都毫无效用。
在艾诺丝离开之前,米拉猛然道:
“等等…你的心脏还会痛吗?”
“不会了。”
艾诺丝淡淡道,
“还有什么要说的?”
米拉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慢慢靠近她,突兀而认真地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忏悔?”
艾诺丝瞳孔缩了缩,而后冷笑道:
“永不。”
说完,共治皇帝将门一关,整个身影消失在了米拉的面前。
米拉深吸着气,眼眶很酸,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心头,无处安放。
她颓然地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一动不动,泪水打转着。
忽然间,她的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米拉,别害怕。”
米拉愣了愣,她意识到是谁,没有回头,抬起手擦了擦眼泪。
“神…我、我害怕。”
米拉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在神的注目下,没什么好隐藏的,
“我…做好了跟艾诺丝交代一切的准备…我想向她说明,她要做的事必不能成,可是,可是……”
米拉双手不禁地合十着,低声倾诉起来。
“可是她无法理解你的心意?”
米拉用力地点了点头。
恍然间,她想到了谁,轻声道:
“我的处境…就像…麦思亚一样,那时、那时他叫巴泽尔吧,很多人都不理解他在想什么……就像那样。
神啊,人间太复杂了,它之所以如此复杂,好像什么东西都很多,无所不有,但落在每个人头上,又太少太少了。
比如艾诺丝追求的…权力。”
米拉说完之后,脸上更苦恼了,
“神,我该怎么让她…让她醒悟?”
“米拉,还记得那句箴言吗?”
“什么…”
“云坠为雾,火升为烟。”
米拉的眼睛亮了,低声道:
“我知道,这是一条…艾诺丝的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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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首芙罗拉与皇帝里奥十一世算着每一日、每一夜。
要不了多久,那日子就要到了。
这对站在帝国之巅的夫妇日夜期盼着那一日的到来。
狄洛西斯家族之所以在边境上快速崛起,乃至登上整个帝国的权力之巅,这背后,与原初教会的扶持密不可分。
历代家主都是原初信徒,原初信仰也只在家主间传承。
临近预言实现之日,里奥十一世每日沐浴净身,身披登基时的白貂加冕礼服,出行皆佩戴象征帝国权力的朱红皇冠与鹰鹫权杖,时刻准备迎接那前所未有的一日。
在他看来,那一日的重要性,不下于三千年前的重生日。
某一日,夜晚降临时。
昏沉的夜色下,六神踏足到皇宫里头。
里奥十一世终于等到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