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忆起了十多年前，在田间初见姚重华的场景。
当时姚重华身材魁伟、体阔神敏，正在聚精会神地耕地，犁前驾着一头黑牛、一头黄牛。
但奇怪的是，他从不用鞭打牛，而是在犁辕上挂一个簸箕，隔一会儿，敲一下簸箕，吆喝一声。
“牛为人耕田出力流汗很辛苦，再用鞭打，于心何忍！我打簸箕，黑牛以为我打黄牛，黄牛以为我打黑牛，就都卖力拉犁了……”姚重华记忆力很好，立刻便复述了当日的回答。
“你心地仁善，明事理，晓大义，本该有更高的位置，却始终留在我身边打杂，是我亏待你了。”
姚重华微微一惊，当即拜道：“族长言重了，我本只是一介耕农，是族长让我跟在身边，涨了见识，丰了学识。”
“那你可愿有这些年增长的见识与学识，为部族上下数万之众奉献。”伊祁放勋郑重问道。
“族长，我……”
迎着伊祁放勋期待的目光，姚重华最终没有拒绝推辞，而是直接应下了。
当天下午，伊祁放勋便召集了诸部首领，宣布了传位于姚重华的事情。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任何不满。
重华跟在伊祁放勋身边十多年，各方面做得都很好，在部族名声与威望都不低，成为新的首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事后，重华问起伊祁放勋后续打算。
“我准备与阿鹿回一趟姑射山，看望她的母亲，然后再寻一处清净之地闲居。”伊祁放勋说道。
多年前与妻子鹿仙女在姑射山相识的事情，一直是他此生最美的回忆，如今数十年过去了，他也已经老去。
鹿仙女却依旧年轻美丽……不过，这么多年都没有陪鹿仙女再回姑射山探亲，是他做丈夫的失职。
如今卸下重担，是时候去姑射山一趟了。
“既是与鹿仙女相伴，那我也放心了。”
“你就别管我这个老头子了，部落的责任更重，你别怪我擅作主张就好……”
“族长栽培之恩，重华必兴吾族，以报大恩！”
……
姑射仙子带着夏九溟与杨回等人走到姑射山北面的一座山洞附近时，突然停了下来，表情中明显出现了一丝暗淡。
夏九溟看着那座山洞，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所以，他直接借着附近一条溪流连接东海主体意识，用主体意识使用天地共感，察看这个地方的过往事迹。
“嗯？这里以前还住过其他女人？长得和姑射仙子这么像……难不成是女儿？”
想到这里，他突然灵光一闪。
“鹿仙女？传说中尧帝妻子便是姑射女神的女儿，难道就是这个？”
夏九溟一时间不知道说啥，又是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杨回没有避讳什么，略微一算，便问道：“你是在思念女儿吗？”
“嗯，她离开已经许久了，似乎是将我这个母亲给忘了。”姑射仙子神色黯淡道。
杨回倒是没有什么避讳，直接问道：“她是你与凡人所生的吗？”
“那倒不是，她本是姑射山山川灵息，被我引入体内，以自身孕化而出，算是半个姑射山之灵吧。”姑射仙子说道。
夏九溟一听，内心直呼好家伙。
感情全世界的半山灵都是浪子性格吗？不喜欢回家那种，比如自家瑶姬，就是常年不在巫山。
这个更狠，几十年都不回姑射山。
不过仔细一想，这位姑射仙子更狠，直接引山灵之气入体而孕，然后诞下鹿仙女。
说起来，鹿仙女与尧帝的故事，还有一些有意思的部分。
因为姑射山附近有个花烛山，而尧帝与鹿仙女是在仙洞完婚，对面花烛山的神火，照耀仙洞夜如白昼，所以"洞房花烛夜""闹洞房"一说也由此而来。
杨回对这个事情颇为感兴趣，然后略微一算，顿时惊讶道：“咦，与你女儿结合的那个人，居然是帝俊唯一凡人子嗣。”
“帝俊之子？”姑射仙子微微一愣，显然她没有想到这个。
夏九溟也是跟着愣了下，尧帝是帝俊的儿子？这是什么混乱神话故事？
等等，《山海经中帝俊原型貌似就是帝喾，只不过这种历史神话互相纠缠的状态，有点叫人意外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这个世界的尧帝只是凡人，以帝俊性格恐怕早就忘记了这么个存在，或者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凡人子嗣。
毕竟，他子嗣挺多的，忘记一两个不重要的并不奇怪。
而且这个时代的血脉亲情没有特别的文化加持，远没有后世那样重，血脉亲缘的感情，源于血脉亲缘，也止于血脉亲缘。
“嗯，帝俊已经忘记凡人子嗣，不过……你也不用太思念你女儿了，因为再过不久，她就会来与你母女团聚。”
“多谢上神告知。”姑射仙女展颜道。
杨回点了点头，又道：“回到刚才话题，你既认为山川自然具在神，神为具体则是异，那么有时间不妨前往昆仑一观如何？”
“昆仑吗？传说中的神灵之境……确实与我所相信的事物有别，或许我是该一观了。”姑射仙子沉思道。
夏九溟想说点招揽的话，但想要了解神灵什么的话，确实是应该去昆仑。
他东海目前只有一个人神，就是已经被洗脑的蚩尤。
还有一个神灵，就是还在东海游荡玩耍的九凤。
这些都不足以解决姑射仙子修行遇到的问题，她的修行理论基础，是否决定神道。
但现阶段，神道依旧是主流，即便到了后世，神道也不可能完全禁绝。
杨回淡淡一笑，看向夏九溟，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绩。
可恶，输了一筹吗？
这时，敖鸢突然叫道：“啊，我受不鸟了，好饿啊！”
她一开口，原本颇为严肃的聊天氛围瞬间破局，但这个地方显然是不可能有吃的。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这是姑射仙子的原文记载，简单说就是这是一个不吃东西的主儿，所以敖鸢想吃东西，只能去外面找了。
“我也有点饿！我们去外面找吃的吧！”英招立刻响应并提出建议。
敖鸢当即与英招一拍即合，一起跑路了。
夏九溟想了想，杨回的意思，尧帝和鹿仙女不久之后就要过来了吗？
他有点想逗留一段时间，不为别的，就是想见见这位华夏文明先祖。
虽说和前世的尧舜禹肯定不是一个人，但就是想见见，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