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来,她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倾君公主”,她是东昭王御笔亲封“一笑倾君”的倾君公主,她是这宫里人人讨好巴结深畏于心的倾君公主,无人敢欺无人能欺。
因为她有这样一个母亲,教她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审时度势,如何取舍得当。从小到大,她教她的东西数之不尽,她反反复复对她说的话,却永远只有那几句。
她说,阿倾,这宫里,宫墙再深,深不过人心,永远不要轻信他人,娘也不例外。
她说,阿倾,富贵荣华人人趋之若鹜,大权在握让人不惜代价不折手段,你要敌败众人,必须比他们更加不择手段!
她说,阿倾,所谓情爱痴缠天长地久白头偕老,是富贵在左、大权在右时填补虚空的奢侈品罢了,眸中含情的男子最不可信。
她说,阿倾,你唯有靠着自己攀上权利顶峰才能翻手云覆手雨使人生置人死,才能安享富贵幸福恣意地活着!
她不遗余力地教她如何在皇宫里更好的生存,甚至到了如今,她那一个耳光,也是因为她“求”她了,她从来都教她,求人不如求己。
晏倾君看着奄奄一息也不忘“教”她的娘,嘴角的笑容愈发肆意,刚刚才敛住的眼泪却泛滥地流下来。她倏然站起身,猛地扯去床榻上的帷幔,推倒榻边的花瓶,白淑殿内的桌椅茶具……
“你骗我!骗了我十一年!”晏倾君清亮的声音哭嚷着,身形移动,疯了般砸掉殿内所有能砸去的东西,“说什么只有手握大权才能翻手云覆手雨使人生置人死,说什么只有在权利顶峰才能安享富贵幸福恣意地活着!如今谁都不敢动你,你呢?不是一样会死?你算人心算权谋有本事你算天意!有本事你别死!”
女子无力地躺在榻上,大口喘着气,双唇抖动,却未吐出一句话来,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晏倾君,眸子里波涛汹涌,泪水滑落枕巾。
“你不是我娘!”晏倾君的双手不知何时染了血,伸手擦去眼泪时蹭在脸上,蹭过眼角与那女子眼角一无二致的泪痣,刺眼的猩红。她站在床榻不远处,转过身,不再看女子一眼,冷声道:“我娘不会如此狼狈如此无用!我娘不会轻易放弃轻易言死!你若就此死了,再也不是我晏倾君的母亲!”
语罢,她固执地睁着大眼,不让眼泪再次流下来,固执地仰首,倨傲地向殿门走去。
雷鸣电闪,雨势渐大,在殿内都听得清清楚楚。晏倾君正要打开殿门,雨声中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传唤:“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