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将领皱起眉头,半晌才拱手道,“将军!秦卿此人着实阴险,此次围困我军,即便有那惠公主在手,恐怕……”
他抬头担忧地看了一眼商阙,不再言语。
开始讨伐南临前,大军耗了整整五日时间才翻越边界丛山,将南临攻了个措手不及,半日时间便弃城撤退。南临大门一旦被打开,大军便如入无人之境,十日时间攻下了北面八座城池。因为每战必胜,军中士气高昂,皇上连夜下旨,加派二十万大军,务必一举攻破南临都城。
三日前,局势一片大好,只需放缓攻势,待援军一到,攻破南临都城那是指日可待。
但是,局势在三日前急转直下,早便被大军占领的边城突遭袭击,被南临军一举夺回。本来不堪一击的南临军,好似一夜之间勇猛起来,十几万大军切断商洛军的后路,将已在南临境内的商洛军各个围困,击破,那加派的二十万大军也被拦在边城外,无法入境。
仅仅三日时间,许多支队人马已经被俘,而由商阙带领的这支主力军也不可避免地被围困住。主力军交战多日,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噩耗连连,士气大减,要想突出重围可说是天方夜谭。
虽说两国交战,以妇人性命为威胁不是大国之风,但这次,显然是秦卿有意诱敌深入,再来一个瓮中捉鳖!此次出征,商洛精锐尽聚于此,怎么能束手就擒?
商阙脸上倒是没有担心,却始终是沉着脸。
因此,那年轻将领才不敢多说什么。自从南临选婿后,这位大将军便变了一个人似地,时常冷着脸沉默不语。
“召集几名老将军,三日后举兵突围。”商阙收起战略图,沉声道。
年轻将领的眼神颤了颤,领命退下。
四月的南临,天气已与东昭的正夏相当,不过南临多雨,夜间更是凉风阵阵,尤为舒爽。
晏倾君所在的营帐内点了一盏小灯,微弱的烛光闪烁舞动,拉长飞蛾在帐内的投影。白色的帐布上突然闪过浓黑的影子,随之刮起一阵风,那烛光一不小心便灭了。
晏倾君裹着厚重的被子,整个人只露出些许黑发,呼吸平稳而浅淡。
祁燕步伐轻盈,身形微动便到了晏倾君床头,轻轻掀开棉被,小心唤道:“倾君……”
晏倾君的眉头皱了皱,没有睁眼。
“倾君。”
祁燕又唤了一声,见晏倾君仍是未醒,拿起榻边的衣服,掀开被子欲要给她穿上,晏倾君却在此时突然睁了眼。
“倾君。”祁燕面上一喜,忙道,“倾君我带你走!”
说着便将衣服往她身上套。晏倾君又皱了皱眉头,推开她的手,重新拉上被子。
“倾君……”祁燕的声音更加轻细,暗黑的夜里如同微风般滑过帐内,“你……怪我对么?”
轻薄的月光洒在帐内,落在祁燕憔悴的脸上,她红着眼,垂下眼睑,好似不敢再看晏倾君,半晌才缓缓道:“对不起……”
“你走吧,我不走。”晏倾君突然开口打断祁燕的话,声音嘶哑如苍老的妇人。
“倾君,我打听到你身中剧毒,商洛军中的军医根本束手无策!我带你出去,你曾让我去找过一名‘鬼斧神医’,我们去找他,或许他能给你解毒!”祁燕顾不得晏倾君的神色,她潜伏了好几日才有今夜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不管晏倾君是否怪她,她都得带她走!
“不去。”晏倾君恹恹地抽开被祁燕拉住的手,倒头又躺下。
祁燕神色一凛,强行拉开被子,点了她的穴,利落地给她找了件厚重的披风披上,一面低声解释道:“商洛军三日前便被南临军包围,以少对多且无援兵,必然打败。即便南临只围不攻,商洛军终有一日会断粮而败。那商阙留你在此的目的显而易见,今夜我见军中大动,恐怕最近就会有什么动作……倾君,你若怪我,等我带你离开这里,任你打骂,今夜我必须带你走。”
晏倾君被点了穴,动不了,任由祁燕将她背起,却是在踏出帐门的时候嗤笑了一声:“你以为走得了?”
军帐的门帘刚好被祁燕掀开,悄无人声的夜里,围了满满一圈商洛军
“倾君,你跟着我走,我带你杀出去!”祁燕小心翼翼地放下晏倾君,解开她的穴道,紧紧握住她的手,迅速向前冲。
商洛军举着刀剑齐齐围了过来,祁燕显然早有准备,空出的那只手从腰间取出一物洒向天空,黑色的夜里瞬时充溢了白色粉末,紧接着她密集地扫出暗器。商洛军马上后退,包围圈迅速扩大,祁燕趁机抱住晏倾君欲要行着轻功离开,怀中的人却突然狠狠一推,离她三尺远。
就是这一瞬的耽误,逃脱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另一批商洛军已经围了上来。祁燕不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晏倾君,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月光下晏倾君的脸病态的苍白,幽黑的眸子沉静如死水,撇嘴轻轻笑了一声,“没意思。”
“倾君,你怎么了……”
祁燕的眼又红了一圈。这个人,不是晏倾君。
她所认识的晏倾君,不管面对何种困境,眸子里永远闪着逼人的傲气;她所了解的晏倾君,不管遭遇何种变故,都懂得审时夺度做出最为有利的选择;她所熟识的晏倾君,即便是被逼入绝境,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晏倾君的眸子仍是平静无波,也无芒光,剧毒发作后迅速消瘦的身子仿佛被风一吹即散。她笑了笑,没再看向祁燕,而是自行转身回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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