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监的口谕传完后，他才像忽然变了个脸一样，走到中间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臣面前，笑道：“熊大人，这旨意算是传达了。”

“臣五省总理熊文灿接旨。”

熊文灿的确是一介老臣，他是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距今已然足足过了三十二年，而在这三十二年的光阴里，他做过地方上的推官，也做过礼部的主事、郎中，后来更是一步步从山东左参政、山西按察使、山东右布政使，兵部侍郎、兵部尚书等职位爬上来，可谓一步一个脚印。

然而这位老而弥坚的四川辣子祖籍四川永宁卫，站起来时身形却摇摇晃晃，几乎快要摔倒下去，幸而被一旁的郧阳巡抚戴东旻和襄阳道台王瑞楠给扶了起来，至于跪在后面的总兵左良玉则是冷眼旁观，未曾有半点出手的想法。

这一次，不光是熊文灿吃了挂落，就连左良玉也被朝廷训斥了一番，原因就是剿匪不力，致使张匪流窜。

天可怜见，他左良玉几乎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张献忠会投降，竭力请求向他进攻，结果却被昏了头的熊文灿给制止住了，后来要招抚的时候，左良玉和林铭球等人也一直认为是一个解决张献忠的好机会，可是到头来依然被熊文灿给否决，这才酿出了今天的大患。

正是因为这般原因，才使得左良玉始终对熊文灿颇为不满。

熊文灿挣扎着站稳身子后，却是单独来到左良玉的身旁，拱手行礼。

“左总兵，老夫着实心中有愧啊，若是能早日听你的，林彤右不至于被张匪所杀.......老夫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们啊！”

对于一个政治人物而言，熊文灿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可谓是破天荒。

左良玉此时也明白，在湖广官场上面还轮不到他拿大，便就坡下路，道：“部堂大人，你这是何出此言？着实折煞末将了。”

一旁的郧阳巡抚戴东旻和襄阳道台王瑞楠也连忙劝解，折腾了好一会子，众人这才在明面上达成了一片和谐。

熊文灿心中明白，眼下局势已经不可逆转，他如果继续端着五省总理的架子，只怕朝廷将他下狱的圣旨就会到来，而这一次他用自己半生的荣辱，换来湖广军政的暂时安稳，才能集中力量去对付张献忠。

无论左良玉在心里承不承这个情，他都得表示出自己顾虑大局的一面。

在这种种因素的加持下，湖广官场的官员们终于目标一致，将核心对准了当前的张献忠、罗汝才一伙。

回到了总理衙门后，熊文灿当即下令，让郧阳巡抚王鳌永防守江陵、远安，陕西巡抚丁启睿、四川巡抚邵捷春各自严密防守区域，防止流寇逃窜。

在下达了命令之后，熊文灿也不慌不忙地给新任三边总督郑崇俭去了一封信，信件里的内容并非是命令的口气，反倒带着几分谦和的味道。

说白了，熊文灿已经吃透了皇帝诏书的意思，他将来肯定是要去背锅的，至于锅大锅小就看这次屁股擦得如何，而真正能擦屁股的人，目前只有一个三边总督郑崇俭了。

至于左良玉？他一个小小总兵还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