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钟应心情有些复杂,陆离枪是他在无尽深渊得到的,他不是没想过陆离枪的来历,只是没想到陆离枪比他以为的还要不凡。
炼制之人是雪回神君,炼器材料是深渊之主……
足以称得上独一无二了!
衣袖被轻轻拉动,钟应低头,看到了曲行止的手。
曲行止压低声音:“我们去看看师尊吧?”他忧心忡忡,“师尊虽然没说,但是我知道他为了赢深渊之主,受了不轻的伤,之后又是将引路灯中的魂魄送入轮回,又是闭关炼器,估计都没好好养伤,也不知道师尊怎么样了。”
末了,曲行止叹了口气:“刚刚雷劫又那么可怕……”
“雷霆劈的又不是他。”钟应笑道,“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得。”
曲行止蹙着眉头:“你怎么这么说话!”
钟应啧了一声:“行吧,那就去。”
君不意从桌面上拿了两个橘子,一人塞了一个,起身说道:“走吧。”
于是君不意走在前头,钟应和曲行止剥着橘子皮走在后头,悄悄离开了宴会。
君长生眼角余光暼到了三人,摇头:“还是小师叔他们自在。”
乾元道人喝了口小酒,笑呵呵道:“今天哪有这么多规矩,你瞧瞧。”偷偷指了指太一宗弟子,“就因为你一本正经,搞得他们都不敢喝酒胡闹好好庆祝了。”
“徒儿知错。”
乾元道人转了话题:“我记得玉泉宫那位小姑娘今天就要走?”
提起白霄,君长生神色柔和下来,眼底浸了一汪月色,波光粼粼:“是,她已经六年没回玉泉宫了,玉泉宫主催了她几次。”
乾元道人提醒:“那你还不去陪陪她?”
君长生本想摇头,身体却不听使唤,僵着不动,好半晌避开了乾元道人的目光,低声开口:“师父,我先走了。”
他起身,身体挺拔,脚步平缓,一举一动透着诛邪之战主将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那些经历了诛邪之战的修士注意到君长生的姿态,多年养成的习惯下,下意识噤声,摆出随时一战的姿态。
便见君长生经过白霄身侧时,拉住了她的衣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袖偷偷握住了手臂,然后牵着白霄小跑离开。
众人:“……”
钟应吃完橘子后,便到了龙首峰山顶。
雪回神君并没有待在正殿,也没在寝宫,而是坐在长廊下休憩。
明媚的光线透着菩提树枝,斜斜铺展在地板上。雪回神君手肘抵着栏杆,支着下颌,微垂双眸,零星的光线落在他的长发衣摆上。
曲行止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他不想打扰师尊,转身便要离开。
雪回神君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响起:“来都来了,过来吧。”
钟应两人踩过五六阶木梯,在神君不远处停下,钟应靠着红漆柱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神君,觉得雪回神君除了气息有些不稳,脸色有些苍白外,没什么大问题,便指着身后说:“小师弟很担心你,所以我们来看看你。”
“我……”曲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钟应,脸瞬间红彤彤。
“担心?”雪回神君莞尔,“小喵儿还是这么可爱。”
曲行止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雪回神君朝着曲行止招了招手:“过来,让为师瞧瞧。”
等曲行止走近,雪回神君让他靠着柱子,抬手比了比身高,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长高了,看来这一年伙食不错。”
随后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嗯,身体抽条,没有长胖。”
检查了一圈后,笑盈盈的说:“学猫儿叫两声。”
曲行止如同炸毛的猫一般,咬着下唇看着雪回神君,一副想跑又不能跑的模样,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师尊,你别逗我了。”
“很久没听你声音了,有点儿怀念。”
曲行止眼神变幻,纠结片刻后,垂着头“喵”了一声,睫毛颤了颤,似乎羞赧极了。
雪回神君轻笑,点评:“还是以前小奶猫一样的声音更好听。”
曲行止头垂的老低,快没脸见人了,雪回神君这才放过自己小徒儿,把钟应两个喊了过来,似乎想把对曲行止做的,在钟应两个身上重复,对上两人目光后,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徒儿成年了,不能逗的太过分……
于是,雪回神君只抬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然后一本正经的说:“你们两个都没长个。”
钟应撇了撇嘴。
这不是废话吗?他跟君不意又不是十岁的少年郎,不可能一天一个样,更何况这里是镜中世界,说过去六年,实际上也只是弹指一瞬罢了。
“不过……”
雪回神君下句话让钟应炸了:“钟应,你六年前比不意矮了一指头,今年还是矮了一指头。”
君不意下意识瞧了钟应一眼。
钟应瞪了回去,不甘心的反驳:“我比他小一岁,还能比他多长一年,到时候就比他高了!”
雪回神君似笑非笑:“但愿如此。”
钟应还想说什么,被君不意拉住,君不意安抚:“你想喝果茶吗?我给你泡。”
“那你马上泡啊!”钟应不善开口。
“好。”
“茶具都齐全。”雪回神君指了指凉亭石桌上的青釉茶具,又指了指一边的泥红小炉,“煮茶煮酒都随便你们,但是为师和小喵儿要喝上一杯。”
君不意抬眸瞧去,第一眼看到了摆在长椅上的朱木琴盒,询问:“神君打算抚琴?”
镇魔剑塔中,被玄铁链和长剑困住的雪回神君,曾经看着自己化为白骨的左臂说过会抚琴,只不过左手被废,再也无法抚琴了。
“你们想听?”
钟应赶忙道:“师尊,君不意煮茶,你抚琴,岂不是正好?”心想,可不能让他们白喝茶。
雪回神君很多时候都愿意满足自己的徒儿,闻言道了一声好。
凉亭竹帘卷起半边,轻纱在长风中起起伏伏,翩跹如蝶,君不意专心致志沏茶,水汽氤氲,茶香四溢。
雪回神君调试琴音,信手抚琴,淙淙如流水,叮咚如风铃的悠扬琴声回荡。琴声轻快明亮,却不失优雅柔和,和茶香相得益彰。
曲行止搬了张小圆凳,坐在君不意和神君中间,瞧一眼这个,又瞧一眼那个,满脸敬佩。
钟应大摇大摆的靠着长椅,目光穿透轻纱,落在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亭台楼阁、重叠山峦上,一边赏景,一边听曲。
雪回神君弹得曲子他从未听过,然而琴声中的苍茫大气,裹着着时光长河般的韵味,是如今风华正茂的君不意远远不及的。
君不意到底太年轻了。
然而,君不意琴声中的少年青涩,也是雪回神君所没有的。
钟应其实不太能欣赏琴音,却依旧觉得心情愉快,心中郁气消散无痕。
弹得很不错……钟应爱屋及乌的想,还是君不意抚琴更好听,目光在茶壶上停了一瞬,钟应又想,沏的茶也最好最合他胃口的。
一曲毕,君不意为三人斟茶,声音清而净:“师尊,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忘了……”
君不意抬眸,似乎有些意外。
雪回神君轻抿一口茶水,眉眼被水雾晕染:“这是我故乡的琴曲。”
一对道侣从回廊尽头走来,正是谨约和梵音。谨约远远便笑道:“师弟,我们也来讨一杯茶水喝。”
君不意点头:“嗯。”
雪回神君调侃:“你们来这里,就为了喝杯茶?”
“当然不是。”谨约轻轻咳了一声,“听说师尊天池里的龙鱼各个膘肥体壮,我们来为师尊管理管理天池。”
“居然连鱼竿都带来了。”雪回神君摇头,“最多只能抓半桶,多了休怪为师翻脸。”
夫妻俩同时回答:“遵命。”
他们两个讨了一杯茶后,便肩靠肩坐在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上垂钓,梵音歪着头说:“师尊,你能跟我们说说故乡的事吗?那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
“为师不记得了。”
“师尊……”曲行止望着雪回神君,眸子黑亮纯净,唯有期盼和亲近。
雪回神君心头软了软,揉了揉曲行止的额头:“我真忘了,就记得一点儿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