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尽管温燃早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结局的可能，但是明明几天前才刚见过面说过话的大活人，突然就这么美了，还是让人意外和惊愕。
尤其是燕姐，燕轲，她是以如此悲壮的方式消亡于世间！
是的，“悲壮”，温燃愿意献上这样一个宏大的词形容燕轲。
虽然他们并不熟悉，温燃对她也没太大感觉，甚至由于她伤害了莫予冬内心还有点反感，但是此时他对她只剩下了敬佩和悲悯。
她是一个传奇的女人！可怜可恨，可叹可敬！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尤其是看着眼前被烧焦地面具全非的尸体，再想想她这短暂的一生所遭遇的种种，任是谁都会油然生出一种震撼。
六年前，刚刚走出象牙塔的她无辜受难，父母惨死，家破人亡，为了唯一的亲人不得不委身于黑暗。
六年后，历尽千帆的她终于大仇得报，以身犯险，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灭掉了那几个丧尽天良的祸害！
虽然燕轲格局稍小，只想杀死仇人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但是事实结果铲除了邪恶势力的几个头头，功劳之大为这人间匡扶了正义！
du贩贼窝燃气爆炸，她不仅炸死了大毒枭雷天明，还顺带拉上了犯罪集团的另外几个首脑。
“dna比对结果对得上，基本确定这就是燕轲。”梁衡指了指地上那具女尸，接受不了燕姐死亡的惨状，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扭过了头。
倒是卓一凡见过大场面的人，带着人盘点了遍尸体记录了什么，轻松平常地表示，“如果内线消息准确的话，她这次真的立大功了，昨晚来参加会议的几个都不是小人物。”
旁边的几个缉毒警员其实还有些开心，眼前这些人不知道害死了他们不知多少个同志，还有多少个不慎陷入毒品漩涡的无辜同胞，简直罪该万死，可喜可贺！
当然对于燕姐的死他们也示以沉重默哀，她居然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剿灭犯罪团伙的中坚力量，可是很多人穷尽脑汁追击多年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堪称神奇！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燕轲一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也只有梁衡知道真相了，虽然他也很懵逼，着实没想过这世间巨恶的大毒枭还真的有真爱，可答案的确是他为了美人放弃了江山，甚至丢了性命！
温燃对燕轲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她托梁衡送鱼，后来他心思都在养母身上，也没人再多跟他透露消息，还以为燕姐一直都被关在梁家的四合院儿呢。
现在听了梁衡的解释，他才知道“送鱼”本身就是个利益交换，燕姐当天就被放了然后回到了雷天明的身边。
“她说让我配合她做戏，假装她是在犯罪团伙帮助下才逃脱的，还说什么她绝对不会出事儿，雷天明和她是有真感情的！”梁衡回想起来很是唏嘘，诚实说道：“我当时其实根本就不相信，只是想拿到她手里的u盘而已，怎么都没想到她说得竟然都是真的！”
那天见过温燃后，燕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服软了，说只要梁衡帮她给莫予冬送一顿家乡菜就给他存有雷天明犯罪证据的u盘。
梁衡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做了，才知道原来贩团伙如此神通广大，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联系到了燕姐。
和威胁卓一凡他们警方说要拔掉燕轲妹妹氧气罩不一样，他们给燕姐传得信息是，她沉睡六年有余的植物人妹妹终于醒了！
虽然知道很有可能是假的，但是燕凌本来就已经有清醒的迹象，燕姐无论如何都要去见自己的妹妹！
都过去好几天了卓一凡他们都没能把燕凌救回来，而且还瞒着她对方要以人换人的要求，她已经不指望警方了。
她要亲自去救自己的妹妹，然后报仇！
***
应该说燕姐的心思缜密，卓一凡的保密工作也还行，除了极其信任能够确保没问题的几个人知道她是主动配合，在外人看来她一直都是突然被警方抓捕并关押逼供。
即便是有暗线，也只是觉得燕姐声称自己握有关键证据是用来保命，因为她真的什么都没交待才被转移严加看守，所以只要燕姐口才好诡辩之下还是能够说得通骗过去的。
当初卓一凡听温燃说莫予冬所在的那个酒吧老板涉毒后，立马展开调查，并在听到信儿后突击酒吧并抓了燕姐等人。
可惜贩集团很有经验隐匿很好，而且警局上面还有人罩着，没有明面上证据只能在专业律师力保下无奈放人。
出去的时候还有几个人竖中指嘲讽了缉毒警员，狂妄自大地嚣张暗示说“我们就是贩了可惜你们就是没办法定罪”。
只能说骄兵必败，他们在生理下放松了警惕，没过几天老大雷天明差点就被抓了。
那天毒枭雷天明去情人燕轲家里过夜，卓一凡带人潜伏到半夜三更才突然趁其不备抓人，可惜道行还是差点儿行动失败。
雷天明不愧是大毒枭，警惕意识和防范措施实在是太强了，受了枪伤还是成功逃脱，唯一代价是没能带走自己的女人。
所以在雷天明他们眼里，燕姐不幸被抓还是他们的责任，后来派人劫狱救她也是尽心尽力。
为此他们还进行了一次内部大排查，觉得是有内奸卧底给警方通风报信，压根儿没怀疑到燕轲身上。
而事实上卓一凡那次行动其实是燕姐一手策划，她提前透露的时间地点，然后按照计划引诱了雷天明留宿。
雷天明他们想不到不意外，因为就连参与抓捕的警员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只当是自家潜伏在对面的卧底透露的消息。
现实很残酷，在贩毒团伙的严密排查下还真有警方潜藏多年的卧底暴露了。
人民英雄不幸被杀，临死前还为了大义多包揽了一项“罪名”，一定程度上掩盖了真相保护了燕姐。
真相就是燕姐想报仇，在上次被抓后卓一凡单独审讯她的时候悄悄告诉了他，天知地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要是一般人肯定不信燕姐的鬼话，只会担心她是反间故意布局想要害缉毒警，也是卓一凡胆大，才放手赌了一次。
雷天明受伤差点就能捉拿到他，是自己人不给力才让他给跑了。
燕姐都用行动投诚了，卓一凡自然也就相信了她这个人，相信她是真的恨雷天明想要报仇！
可惜卓一凡也大意了，只知道上面有人跟黑恶势力勾结，完全没想到自己身边也被人插入了眼线，燕姐差点被劫狱后他才后知后觉。
燕姐握有贩和贪官勾结的证据的消息也被透露给了出去，所以对方才连忙抓了她妹妹燕凌用以威胁。
尽管燕姐是他们老大的爱人也要防着，毕竟是常伴雷天明身边的情人，万一她耐不住严刑逼供真说出来什么了呢？
雷天明越是和燕姐亲密，他的手下越是不相信她，因为当初动手撞了她家人的事儿心里有鬼，总是怀疑她想要报仇。
虽然雷天明是老大，但是犯罪利益团伙也分帮结派，并不是都听他一个人的。比如这次转移燕姐的妹妹就是瞒着他进行的，雷天明受伤卧床威信有损，就镇不住某些人了。
他的地位早就有人眼馋了，只可惜关系网全握在他一个人手里，这次自然野心发作蠢蠢欲动，想要借以雷天明情人燕轲泄露秘密的名义给那些贪官表忠心，然后除掉他取而代之。
当然明面上没人敢表现出来，雷天明能成为老大是有他的本事的，和白道的利益输送都握在自己人手里，下面甚至都不知道贪污受贿来暗中保护他们的大官到底是谁。
说穿了害怕燕姐泄密，就是怕她供出黑白勾结的关键证据害了他们利益输送的官员，他们这些亡命徒本来就犯罪累累，大半人都是在榜通缉的嫌疑犯，之所以能安全犯罪就是因为朝里有人，没了靠山绝对完蛋。
不过其实犯罪团伙里面也有部分人是盼着燕轲真能说出来一些什么的，好毁掉白道贪官对雷天明的信任自己上位，毕竟只要有钱赚那个位置上不管是雷天明还是李天明都一个样。
只可惜内部意见存有分歧，有人自作聪明做蠢事抓了燕姐的妹妹，明面威胁她不要泄密实际上是想逼她为了救妹妹投向警方，不料反倒是吓得燕姐口风把严什么都没透露。
直到梁衡给莫予冬送鱼的时候都没能问出来燕姐手里的证据，他和卓一凡都不知道，身边的暗线自然也不能说燕姐泄密了。
毕竟她还是老大的爱人，雷天明就是受伤也不忘要求尽快把她救出来，可见她对他的重要性。
因此燕姐才敢跟梁衡提出交易，她说出藏证据的地方，然后他们放她走，并配合着做一场戏。
回去后她就跟雷天明说是为了保命才撒谎说自己握有和大官证据的，反正她真的什么都没说，有他们的暗线可以作证。
然后再反咬一口雷的一些手下居心不良，因为燕姐和雷天明越来越亲密担心她吹枕边风，早就心虚地暗中使绊子了。
而且她作为雷天明情人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就算真的什么都不会知道也有可能被利益相关的某些贪官暗中谋害，那还不如虚张声势引起他们忌惮……
***
虽然燕姐说得信誓旦旦，很有把握能骗过雷天明他们，但是梁衡听得时候是嗤之以鼻的，很怀疑狡猾的毒贩们有这么蠢吗？
特别是她嘴里说得什么和雷天明的情分，在梁衡看来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大毒枭就是冷漠无情的怪物，就算是唯一的女人也不可能信任。
梁衡深深觉得燕姐回到雷天明身边很危险，因此最后出于良心还劝了一句，让她相信警方。
“你要是不去的话你们姐妹俩肯定没事儿，但你要是去了可就不一定了。”
“我已经决定好了，你要是想要证据的话就给个痛快话儿，成不成吧？”
燕姐却很坚决，哪怕心里知道很冒险，也一定要回去救她的妹妹。
最终梁衡还是没抵住诱惑，为了燕姐口中能扳倒大贪官的重大证据，答应了她的提议。
秘密在燕姐所说的地方找到一个硬盘后，就配合她的要求假意让她逃脱。
梁衡还故意怒火冲天装作被她给骗了，给卓一凡怀疑的内奸看了个被移花接木的u盘，好心为燕姐回去后的处境增加点安全度。
令人意外的是他大大低估了燕轲的心机，她的手段比他想象地厉害多了，不仅成功取得了雷天明的信任，还成功设计了他的两拨手下互斗。
雷天明是个很有智慧和谋略的人，知道高处不胜寒，害怕手下觊觎他的位置，就暗暗培植了两批心腹两个二把手。
明面上都是他左膀右臂的好兄弟不可取舍难分远近，实际上他谁都不信任，赢得两边为他做事的同时又搅和他们内斗。
燕轲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攻击他们心怀叵测想趁雷天明受伤时候谋权夺位，害得他们两帮人为表衷心纷纷聚集在雷天明身边献殷勤。
这算是围魏救赵，燕轲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成功将她妹妹转移回了医院，然后警方立马派人将其保护了起来。
燕轲是被骗了，燕凌并没有醒，手指头可以动了，却还是植物人沉睡的状态。
她一被送回医院梁衡就看守在了病床边，尽心尽力，生怕燕姐妹妹出什么意外。
之前温燃分析地没错，燕姐担心他们不会用心保护她妹妹所以不会交出证据，而梁衡他们想要证据她不交出来就不会放她离开，这是个闭环的死结。
不过他错估了燕轲的智慧，她是交出证据了，但是只给了一半，所以成功解锁，既能让梁衡放了她又能威胁他们保护好她的妹妹。
燕轲回去后怕被怀疑并不敢直接联系梁衡，她妹妹燕凌被转移到医院的消息其实是警方的卧底通过暗号告知他们的。
那位神秘人潜伏地很深，卓一凡他们根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据说是上上不知多少任秘密安插过去的人员。
原来梁衡是有点轻视燕姐的，觉得她没准一回去就死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厉害，不仅成功在那边谋得了信任和安全，竟然还找到了潜伏那么深的卧底配合她。
因此燕姐在梁衡心里的地位火箭般直线上升，再一想她能在大毒枭身边卧薪尝胆数年密谋报仇搜集证据而不被发现，他越发觉得这个传奇女人不可小觑地厉害。
于是梁衡就又过度高估了燕姐的手段，误以为她真的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混在犯罪集团里如鱼得水，毕竟雷天明对她是真爱啊！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他还是做生意更在行些，完全忽略了警方准确包围她妹妹新转移的医院的时候，燕轲就已经暴露了。
贩团伙既然能明知违法犯罪还铤而走险，嚣张这么多年都没被剿灭，说明他们肯定是有和警方斗争的本事的，最基本的警觉心和敏感度还是有的。
燕姐就是因为被发现了才狠心和他们同归于尽，或者说燕姐在通风报信给警方妹妹消息的时候就已经策划好了炸死他们来报仇雪恨，做好了殉命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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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等着她告诉我另一半证据在哪儿呢，觉得她那么厉害应该没事儿，谁能想到她突然就没了呢！”
梁衡心情很是复杂，既有对燕姐惨死的同情，又有证据断了的不甘，还有一点点是因为自己放她回去她才送命的愧疚。
“你说我当时要是不答应她的话会怎样，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温燃听了只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懒得理睬。
他现在心里也正烦着呢，纠结燕姐死了的事儿要不要告诉莫予冬？
虽然她不愿意见她，但是显然在莫予冬心里燕姐还是很有分量。
而且他都答应了保护好燕姐和她妹妹，这应该算是食言了。
然而梁衡顾不得体谅温燃，他现在最着急最在意的还是燕姐藏得另外一半证据。
温燃正发愁呢，他就直言让他跟莫予冬沟通一下：“你去问问你老婆，那天燕姐是不是给了她什么暗号，那个信封肯定是有什么玄机？”
与其说是梁衡对燕姐的信任，不如说是他最后的期待，希望燕姐真的那么厉害，既然承诺了等救回她妹妹会交出另外一半证据，在赴死之前肯定留下了关键线索，再或者离开前就做了两手准备。
燕姐真的太精明了，知道梁衡他们想要老袁头的罪证，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她特意分开了另外保存，反正是交出来的硬盘里没有她所说的致命证据，利用其作诱饵吊着梁衡。
“不是说之前燕姐妹妹被送到医院的消息，就是通过和我们潜伏在的卧底联系让他用暗号通风报信么？他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温燃思索着问道。
“别说了！”梁衡却是一副苦大仇深，挥了挥手回道“你以为燕轲一个女人怎么能厉害到把这么多大人物聚在一起还炸死？就是利用了我们的人，已经失联了，一凡怀疑他就在这些尸体里面。”
毕竟还是目的不一样，燕姐想的只是杀掉雷天明等人报仇，而他们想要的是贩毒团伙给贪官们利益输送的证据。
“可是他既然能成功潜伏这么多年，必然不会头脑简单到被燕姐利用，弄死雷天明他们几个人绝对也不是他当卧底的最终目的，死了几个犯罪团伙的毒枭看似很厉害，但不拔掉他们背后的毒瘤根本也没什么意义，他肯定知道这些……”
“如果像是燕姐说得她手里的证据真的能够将利益相关的贪官一窝扳倒，换做我的话是愿意放弃这么多年的潜伏甚至牺牲自己生命帮她报仇的，只要她能够提供给警方想要的东西！”
温燃拧眉分析了一番，最后下了结论：“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和燕姐做了什么交易！可能就是你想要的另外一半关键性证据！”
闻言梁衡并没有露出赞赏的目光，而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对啊，正因为我什么线索都没找到，所以才想托你问问你老婆！”
这也是梁衡紧急呼唤温燃过来的目的，大家都是聪明人，温燃能分析出来的他们自然早就想到了。
卓一凡在那边跟同事交待完也过来了，几天几夜没休息好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伸手搭上了温燃的肩，语气很诚恳地乞求道：“温燃，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