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对方,只觉此人的表现十分古怪,但这些天经常听寒山掌门谈起江湖中的种种奇怪事件,觉得或许是对方性格如此,自己也不便深究。
檀无栾无意多问,拔出佩剑,随手抖出数个剑花,绑在周家老小身上的绳索便寸寸断裂。
直到此刻,周家那群人才确定,这莫名出现的玄衣女子,当真是来救人的。
……这简直比那群水匪上来绑票更加惊悚。
周老爷看着地上的绳索碎片,面上露出些犹豫之色,忽然道:“壮士,小人曾听过,若是身怀宝物之人没有保护宝物的本事,那宝物便会成为灾祸。”叹息,“小人以前财迷心窍,若非壮士出现,险些连累了全家人的性命。”
檀无栾淡淡看了周老爷一眼。
周老爷咬牙,深深一揖,道:“恩人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人身上携有一
件珍贵事物,愿意献给恩人。”
他转过身,从船舱中的暗格里捧出了一只盒子。
依偎在周夫人身侧的两个小孩子踮着脚,探头往父亲那边看,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之意。
檀无栾的神色依旧瞧不出什么变化,随意道:“这是何物?”
周老爷笑:“具体是什么,恩人打开看一看便晓得了。”
檀无栾没说话,但伸出右手,轻轻将盒子揭开了一角,似也有些好奇。
——若是她把心神沉浸下来,仔细感知这艘船中最细微的动静的话,一定能发现,此刻最响亮的,是周老爷的心跳声。
对方的心跳声,跟舱内其他人的心跳声混合在了一起,密集得像是数不清的鼓点,又像是夏日的冰雹不断坠落在屋瓦上。
对于普通人而言,在遭遇了一场有惊无险的意外后,情绪激动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然而在数不清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的掩盖下,一个极其细微的机括声也随之悄然响起,简直比蚊虫震动翅膀的声音更微弱。
周老爷看着那玄衣女子慢慢打开了手中的盒子,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眼底难以遏制地流露出狂喜之色,但他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只听“咔”的一声,已经打开大半的盒子,居然被重新合拢。
——这不可能。
盒子中的机括乃高手所制,一旦启动,便会像暴雨般急打出去。
周老爷正在疑惑间,便觉双手一沉,低头看去,发现那只盒子凭空出现在了自己手里。
他慢慢抬起手,小心地扶着盒盖,将这只藏有无数凶险机关的危险事物,缓缓打开。
“……”
油灯上的火焰猛的摇曳了一下,刹那间,数不清的银芒在空中闪过,周老爷大叫一声,仰面倒下,他本来保养得当的脸,如今已半点瞧不出本来的样子,看着就像一个密密麻麻的钉板。
飞针锋锐无比,表面又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周老爷还未倒下,就已经气绝身亡,与此同时,那些因为酒醉而沉睡的“小厮”们,此刻就像是夜里的猫一样,自地上陡然弹起,在空中调整着自己的躯体,他们方位各异,姿态不同,武器也五花八门,但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除此之外,周老爷的夫人更是自怀中抽出一柄蓝汪汪的短剑,他那对玉雪可爱的“儿女”,也同时尖笑了起来,露出与小孩子完全不同的狰狞神色。
——这竟是两个小小的侏儒!
所有船客同时发起进攻,这套阵势已经被演练了很久,他们在设计时,直接以裴向舟等人为假想敌,相信就算是这些年轻一代的杰出高手陷入其中,也只有死路一条。
船舱内的劲风利如刀割,真气不住呼啸涌动,仿佛是一个漩涡,要将所有人都彻底撕碎。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道剑光同时在船舱中升起。
一道像是逆流而上的孤舟,水流越是湍急,越是分寸不肯相让。
另一道,则像是落日下渡河而去的飞鸿,振翅间渺然千里,其意态清隽高远,竟瞧不出半丝杀气。
等到剑光消失的时候,所有船客都倒了下去,速度竟比他们弹起来时更快。
如果他们中有谁还能睁眼去看的话,就会发现,此时此刻,有一个青衣少女立在灯下,她的面色与常人相比,显得过于苍白,如云的衣袖轻轻垂落,令人联想起山间被雾气环绕的修竹古松。
——他们万万不曾想到,今夜在此出现的敌人,除了那玄衣女子之外,居然还有第二个人。
孟瑾棠微微笑了一下,觉得这些人之所以会做出错误判断,完全是因为不了解檀无栾的性格——倘若只有对方一个人路见不平的话,方才拔刀相助时的氛围,就绝不会是“深夜河上怪谈”。
檀无栾收剑归鞘,淡淡道:“这些人不对劲。”
孟瑾棠笑:“水匪是真水匪,但船客却是假船客。”
从武功路数跟行事做派看,这些“船客”比起普通的江湖草莽,倒有些像是血盟会中的杀手。
其实孟瑾棠想得不错,“周老爷”确实是血盟会中人,今天接近傍晚时与她们的船擦肩而过时,就发现了些许不对,担心是正道中的高手有意尾随,于是决定提前引爆自己船上的不安定因素,引得她们过来路见不平。
后面的剧情大体按照“周老爷”的设想往下走,刀疤脸环顾四野,觉得此地风水不错,很适合宰杀肥羊,不远处的北陵侯跟寒山掌门也闻声而动,三下五除二将那群水匪送上了西天,奈何这两人武功突破了陷阱的最高承载额度,直接把计划中的引君入瓮给变成了羊入虎口。m.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