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号里挪了几圈,累了,我又躺下来。既然不知道白天黑夜,既然没有馒头,那就继续睡吧!
我把双手放在肚子上慢慢的按摩,胃部的痛感消失了很多。身体没那么难受了,但是思想却闲不下来。
我算了一下,来这里半个月了,家里还是没有一点点的消息。办案警察也没有来过一次。号长说过,办案警察不来找你是好事。要是来找你,要么是你之前的案子交代的有疑点,要么是发现了新的问题,不管是哪一种,这些都可能会加重对你的刑罚。
但是不管不问,这样关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有人在这里关一年两年的都有。”号长安慰我:“调整心态,适应这里。”
是的,调整心态,适应这里。我暗暗的告诉自己。
铁门终于再次打开了,狱警给我拿来了馒头,还有一小瓶塑料瓶装的水。
这一次狱警没有马上走,而是看着我把馒头吃完才锁上铁门离开。在我吃馒头的过程中,铁门一直打开着,狱警就远远的站在铁门外面。我猜想狱警这么做的目的是想换一下小号里污浊的空气吧,惩罚是必须的,但是惩罚过头出了问题他们可就麻烦了。
我尽量吃的慢一点,也尽量站在离铁门近一点的位置,这样可以多呼吸一下外面清新的空气,也可以多观察一下外面的状况。外面监号里犯子说话的声音嘈杂而低沉,间或几声尖细的浪叫声,那一定是旁边女犯子又犯花痴了。
应该是第二天上午了。如果我此刻的判断不错的话,那我在这里就只呆了不到十五个小时。不到十五个小时的时间,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昨天晚上被旁边监号女犯子的声音吵醒,还以为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现在明白是自己的生物钟在这里被打乱了,出现了错误的判断。
小号重新又回到黑暗之中。
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点点水,肚子感觉没那么饿了。
我拖着脚镣慢慢在小号里踱步,现在习惯了这里面的空间,只需凭感觉而不是像昨天那样要摸索着走动了。
可能是刚才开了一会铁门的原因,也可能是我的鼻子已经没有原来那么敏感,现在小号里面的空气感觉没有刚进来时那么污浊了。
看来我的环境适应能力还是不错的。
我强迫自己不去关注时间的流逝。越计算时间,越觉得难熬。我尽量把思绪调整到回忆上来,我发现回忆和梦境一样,是黑白的,只有故事情节,没有现实色彩。我就把自己当做一个画师,在每一帧回忆的照片中描绘上斑斓的色彩,比如春花穿的连衣裙是白底蓝碎花的,比如树上的毛毛虫是鲜绿鲜绿的,比如家里的那条土狗是金黄色的,比如教室里的课桌是黄褐色的……回忆因为添加了色彩而显得更加美好,美好的回忆往往具备很强的催眠作用,半梦半醒之中思绪更加奔放和无序,像电影的蒙太奇镜头一样,但是主角只有一个。
黑暗而狭小的空间里,时间仿佛是凝滞不动的,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只有睡眠、清醒、似醒非醒三种状态。
有时候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确定这不是心率失常,因为听到的心跳声音是不紧不慢的正常的咚咚声。我想这应该是在身体彻底放松的状态下,摈弃了杂念、精神高度集中后,意识与肉体出现的一种同频现象,但是持续的时间会很短暂,几秒钟的样子。
在这里我还学会了冥想,准确的说不是冥想是做白日梦。冥想是一个很难准确描述的词,类似于参禅悟道,以我目前的修为我应该还达不到如此高的境界,所以说用做白日梦来表达可能更准确一些。但又不是完全的做白日梦,多少有一些合理的遐想与美好的憧憬成分在里面。
人有时候在极端环境下是可以激发出某些特殊能力来的。刚进来小号的时候,内心是焦灼的,情绪是亢进的,精神是狂躁的。好像被突然关进铁笼的猫一样,嚎叫、撕咬、蹦跳,其实这些都是源自于对未知状态的一种不安与恐惧。当我习惯了用回忆、带着遐想与憧憬的白日梦这些东西来填充自己的脑海时,发现自己可以克服对未知状态的不安与恐惧,安静的呆在这个黑暗而狭小的空间里而不至于精神崩溃。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也仿佛是过了一个瞬间,小号的铁门再次被打开了。狱警把我带了出去,在他的办公室,我看到管教干部大张坐在一边。狱警帮我解除了手铐脚镣,拿掉了头盔。
“人我可是完整无缺的交回给你了!”狱警笑着对大张说道。
“好的,那我带过去了。”大张报以同样的微笑。
“怎么样,关禁闭的感觉爽吧?”在回监号的过道上,大张带着嘲笑的口气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