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户川乱步对话的时候,青木荒耶的思绪不禁稍微飘远了些许。
写几篇不那么惹人喜欢的文章,再稍微透露点常人不知道的信息——凭借这个方法来寻人的计划并不是由青木荒耶提出来,而是爱伦·坡】在知道这个世界的坡也在写作以后想到的。
——换句话来说,从爱伦·坡发现不对到自投罗网地送上门来,全都是爱伦·坡】这个看起来十分无害的贵族少爷干的好事。
在感叹了一句这名英灵长相和内心极大的反差之后,青木荒耶才反应过来江户川乱步刚才问了什么问题。
他沉默一会儿,发现自己无法驱散掉爱伦·坡】灵基中的恶趣味,于是便不紧不慢地回答:“津岛修治吗?”
“虽然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一般都称呼他为‘太宰治’,和你们武装侦探社的那位成员的名字发音和写法都完全一样。”
江户川乱步回忆了一下那个弱气又无害的津岛修治,半天都没看出来这两个人有什么共同点:“同名的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大。”
爱伦·坡】笑了笑:“乱步先生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与坡先生都写过情节大致相同的几部小说。”
江户川乱步看了爱伦·坡一眼,发现他正在艰难消化两人对话中透露出的巨大信息量后,便把他抛到一边,朝爱伦·坡】点了点头。
爱伦·坡】顺理成章地把话题从自己引到了两个太宰那边:“而就太宰报告给我的文件来看,他和你的同事似乎都非常喜欢找女人殉情。”
——文豪结社这个本质上只由一个人组成的组织当然没有需要报告的文件,也没有上下级关系,但是为了让组织的存在更加可信,青木荒耶当然要在这种细节方面下功夫。
果然,在这句话以后,江户川乱步一下子就对“两个世界的同位体到底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题失去了兴趣:“坡君是文豪结社的首领吗?”
爱伦·坡】抬起眼来,向江户川乱步望去。这位名侦探遇到无法完全看透的异世界人,就像发现了毛线团的猫咪一样,翠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遮掩不住的好奇情绪,仿佛在闪闪发光。
在大门前见到江户川乱步的那一刻,这个计划就已经在青木荒耶的心中成型了。如果今天来这里的只有爱伦·坡,或者是其他人——例如太宰治陪同爱伦·坡一起来文豪结社的庄园,那青木也不会放下这个有些明显的饵。
但江户川乱步不一样。在之前用太宰治】的身份同他见面时,青木荒耶就发现了,这位名侦探比起原因、过程,更在乎有趣的结果,所以他并不会在意爱伦·坡】的话里下了什么套,只要他得到的信息是真实的就已经足够。
青木荒耶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不。用港口黑手党的方式来说,我的职位只能算是一个干部吧。”
江户川乱步:“负责外交?”
爱伦·坡】歪了歪脑袋:“大致上。不愧是太宰君重点提过的乱步先生,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江户川乱步瘪嘴:“看来你和你们那边的太宰关系不怎么好啊。”
“不过,”他很快将话题拉回正轨,“我很好奇你们组织的头领究竟是谁。”
来了。
青木荒耶精神一振。
他抬起手来,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文豪结社的组成结构稍微有些奇怪。”
爱伦·坡好像终于整理完了思绪,开口问道:“你们没有首领吗?”
青木荒耶怎么可能肯定他的这句话——毕竟,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给港口黑手党的人说过“文豪结社这个名字就是我们的首领提供的”呢。
而在太宰治】拍着胸脯保证其他英灵绝对不会有意见,爱伦·坡】也表示了赞同之后,青木荒耶终于还是有些羞耻地做下了这个决定。
于是,沙发对面的两人看见,爱伦·坡】闭着眼睛,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那样,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我们首领——如果你们一定要用这个方式来称呼他的话——的名字是‘青木荒耶’。”
现场安静了几秒后,江户川乱步冷不丁地出声:“没听说过。”
爱伦·坡】假笑:“当然,我觉得他不太可能在这个世界有什么同位体。”
爱伦·坡插话:“为什么?”
靛青色头发的男人微合着眼睛:“因为‘青木荒耶’只是一个没什么才能的普通人,和我们,以及你们都完全不同。”
江户川乱步一愣,发现自己没办法完全明白这句话中隐含的逻辑。很清楚是缺少了什么关键信息的他张开嘴,就想直接说出自己的疑惑——
一道有些刺耳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爱伦·坡】站起身,朝玄关处走去:“看来我真正等待的客人已经到了。”
在与门外的那人交谈了几句之后,爱伦·坡】又从玄关走回了客厅:“今天能够见到这个世界的爱伦·坡的确是意外之喜,所以我以后不会再向报社投稿了。”
温和有礼中透露出几分难掩的傲慢,这个男人就这么站在两人的面前,等待着他们的回话。
爱伦·坡的关注点却不在他的性格上面:“你之前说的快来快回原来是这个意思。”
爱伦·坡】垂下眼睑:“是啊。同时招待两批客人可不是什么好的待客之道。”
一直在桌上啄食面包屑的乌鸦扇了扇翅膀,擦着两人的耳朵飞过,最后落到了男人的肩膀上。
和它主人一样的自慢自傲,目中无人。
江户川乱步也没吐槽“那对客人态度恶劣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了吗”,而是拉起好友的袖子,爽快地同爱伦·坡】道别。
在正式分别,出了庄园大门之后,爱伦·坡才扭扭捏捏地提出了疑问:“乱步君刚才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见见那位客人?”
的确,这种行为非常厚脸皮。但是江户川乱步这个常人无法理解的天才,最不缺的就是查案时对线索人物纠缠不休的心态。
爱伦·坡非常清楚这一点,也明白他对文豪结社的兴趣,所以才有了这个问题。
江户川乱步幽幽叹了口气:“那家伙绝对算出来了今天我们会上门拜访。”
爱伦·坡吃了一惊:“诶?!”
江户川乱步继续解释:“所以他才在今天和粟楠会的人约好见面的吧。”
爱伦·坡晕晕乎乎:“粟楠会?”
江户川乱步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真的跟了上去,那也只是自讨苦吃而已。”
爱伦·坡回想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情报,大致猜出来了乱步为什么这么说:“他们是打算去港口黑手党解决那个码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