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业司业, 您辛苦了。来来来, 我帮你拿。”楚辞刚下马车, 手上的书袋就被祝峰接走了。
“哟,这是怎么啦?终于懂得弟子服其劳的道理了?”楚辞看着他的殷勤表现,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么叫终于啊!楚司业, 我可一直都是很尊重师长的。”祝峰提着他的书袋, 跟在他旁边。
楚辞转头看他, 笑道:“对,当初第一次见面, 你还请我去听了戏。什么时候再请我去一次啊?”
祝峰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然后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司业您喜欢听戏啊?哪天您有空, 我包个场让您听个够。”
“不用了, 好不容易休沐, 我还得去上朝,哪来的闲工夫听戏啊。”楚辞对戏曲敬谢不敏, 他是真的不喜欢, 还是别去亵渎艺术了。
“那楚司业您还喜欢什么?我这里都可以给您安排,无论是赏花游船, 听戏诗会,还是投壶蹴鞠都行。我也算是京城数一数二会玩的人了。”祝峰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不讨好这个楚司业, 他爹给他交代的事就办不成啊!
“哦?这么会玩,你爹知道吗?”楚辞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么会玩,你爹知道吗?
祝峰在心里爆捶这个魔鬼, 听他这个口气,明显是想告状啊!
“呃,其实我也就一般般会玩,真的!”祝峰憋屈地改口。
“行了,我到司业厅了,你也去教舍吧,快敲钟了。”
“是。”祝峰哭丧着脸,这套近乎好像没什么用啊。
“诶,等等。”
祝峰猛地回过头,用发光的眼神看着楚辞,却见楚辞看着,下巴点了点他的手,示意他把书袋给他。
祝峰很想给他扔了,但他不敢,非但不敢,还要毕恭毕敬地把书袋递给他。那点头哈腰的样子,简直比狗腿子还要狗腿子。
……
朱明越目睹了这一切,内心悲愤无比。这些人都是叛徒!
他前天晚上回去后,以一种饿死鬼的状态席卷了桌上的饭菜,在他爹想要打人之前,声泪俱下地给他祖母和娘亲讲述了一番这些天的悲惨遭遇,生生地把自己讲成了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小白菜。
他祖母当时眼泪就流下来了,说了:“这什么司业啊?饭也不让吃饱,都这么瘦了。这学咱不上了,你以后还是在朱家族学里上学。”
朱明越看着他爹愈发危险的眼神,立刻说道:“不,祖母,学我还是要上的,我还等着考上状元,给你挣诰命呢!”
“你祖母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了。”朱父咬着牙,看他那胖儿子把他老娘哄得眉开眼笑的。
“我就稀罕越越给我挣得。”朱家祖母白了他一眼,然后吩咐道,“明天你上朝时,和他们司业说说,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让他们吃饭呐。”
朱父无奈,只能答应了。
结果他第二天上朝时,听见了楚辞的说法,又询问了温海关于楚辞的为人,一下子就火冒三丈了。
晚上他回到家后,就气冲冲地去找朱明越,吓得朱母连忙去请老太太救场。眼看两人要拦,朱父恨铁不成钢地把今天上朝的事情一说,就连老太太和朱明越的娘都不帮他了,任由他被按在板子上吃了一顿笋烧肉。
朱明越一瘸一拐地下了马车,看见好兄弟祝峰正在路边等着,内心顿时无比感动,还以为他是来接自己的。可没想到,他转眼就去楚妖精那里献殷勤了!
……
“诶,咱们散学之后,去玩蹴鞠吧?”祝峰坐在位置上,想要用蹴鞠来麻痹自己受伤的心灵。
孰料他说出这句话后,其他人都当没听见一样,还是姜显给了他一个眼神,但这家伙的眼神,他从来都读不懂。
“喂,你们怎么回事?到底去不去啊?”祝峰又问了一遍,这次总算得到了回应,是朱明越发出的“哼”声。
他正想发作,却见他们班的班主任黑着脸走了进来,用手上的戒尺敲了敲桌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日之计在于晨,此时正是读书的好时机,快将你们的书拿出来读。”
“赵夫子,读什么书啊?咱们袋里可有七八本呢。”朱明越不痛快,就想找点茬,他懒洋洋地说道,光是那种态度,就足以让人不高兴的。
赵学正一看,又是那伙人,顿时没好气地说道:“昨天学到哪里就读哪里!”
“可是昨天是休沐,没讲学啊,那是不是不用读了?你们说是不是?”吴光站起身来,试图让其他学生也跟着起哄。
“是啊。”
“就是。”
其他人也不负他所望,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吴光,你们不要起哄了。”有一个瘦高学子站了起来,他是壬班班长顾栩,也是当初楚辞第一次来外院时,唯一留在班上看书的学子。
“顾栩,你别以为你当了劳什子班长就了不起了。凭你也配管我们?”
“就是,什么班长。”
“肃静!”赵学正敲了敲桌子,“你们这些人是想干什么?赶快把《中庸拿出来读。”
大家见他发怒,才慢悠悠地把书拿出来,故意摇头晃脑地读,每一声的调子都拉得长长的。
赵学正摇摇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之前他只在其他班有课,从来不知道壬班,或者说现在的雏鹰班学子是这个样子的。但是据说班主任有考评机制,太差了也不行,他不能不管。
读着读着,有人开始做小动作了。张彬抽出一张纸,写了几个字,然后捏成一团丢给隔了两个座位方墨。
方墨展开一看,笑了,添了几个字然后丢了回去。张彬又写了一句,这次没丢好,丢到了孙江桌上。孙江展开一看,哈哈大笑,添了几笔之后就扔给了别人。
这一扔,却扔在了一个人身上。只见赵学正气得浑身发抖,怒视着他。
“孙江!你站起来!”
孙江看了他一眼,沉下脸来,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我叫你站起来!”赵学正吼道。
孙江这才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斜视着赵学正,说道:“干什么?”
“现在是在课堂上,你竟敢违反国子监的纪律,把手伸出来!”
孙江嗤笑一声:“你想干什么?”
“把手伸出来,似你这般目无尊长之人,不惩戒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赵学正手执戒尺,站在桌旁。
孙江把头一歪,嚣张地说道:“我爹乃是吏部侍郎,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叫你滚出国子监!”
他边说边伸出自己的手,拦在赵学正面前,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似乎笃定他不敢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