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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既然被堵在华阳城, 林然和元景烁商量,决定先把手头的事情都清一清。

首先要把这段时间收集的兽皮药草卖了,林然空间戒指里剩下的那几件勉强拿得出手的法宝也打算卖了, 然后买补灵气、恢复和修炼用的丹药, 还找一找给林然养伤的灵宝…

“其实你还应该有修炼用的典籍。”

林然看向擦刀的元景烁:“你现在的刀法是自创的吧,很精妙、威力也很强, 但道法越修越晦涩, 最好从现在就应该开始打基础, 博览各派刀法大家的典籍,融会贯通完善你的刀法,到有一日, 说不定能自己开创一门刀法流派。”

元景烁擦着刀, 挑眉看她:“开创流派?你倒瞧得起我。”

林然难得听他这么谦逊,惊了:“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元景烁咧嘴:“当然。”

林然:“…”就知道, 有装逼的地方你就绝不会缺席。

“可惜我们钱不够, 那些你能看得上的典籍都很贵,不、都不是贵的事儿。”

林然揉了揉脸:“是那些典籍根本不会流传出来啊,都被各大宗门和世族收藏着传世呢。”如果想看, 可以, 只能加入他们的家族或是成为宗门弟子,散修基本是不可能看见的。

“无妨,车到山前必有路。”

元景烁不置可否, 把刀归鞘站起来:“等时机到了, 该得到的东西自然会出现…况且即使没有路, 我也能开出一条自己的路。”

说着他接过林然手里的储物袋, 绕过她往外走:“染头发的草药你别瞎买, 我顺路给你带, 你出去随便逛,吃了饭再回来,如果钱不够了给我发传讯符…”

“知道啦。”

林然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什么:“对了,如果有你合适的防护类法宝也买一件。”元景烁真的是麻烦吸引体,还没结丹就已经有金丹后期的大佬惦记着小命了,这孩子还是个打起来纯飙进攻的刀客…妈耶,越想越危险,不仅得有奶,肉盾也得扛住。

元景烁摆了摆手,走了,林然敲敲旁边的房门,门被慢吞吞拉开,露出小月怯生生的小脸,看见林然,抿着嘴巴笑:“然姐姐…”

林然莞尔:“走啦,出去逛街啦。”

元景烁先去了华阳城的拍卖行。

燕州没有真正的州主,疆内诸多新贵、城主与老牌世族林立,纷繁复杂的势力割据,但仍然有三大旧世族屹立不倒,那就是慕容家、夏侯家与云家三姓氏族。

三家都有元婴中期的老祖坐镇,其中慕容家、夏侯家嫡支共同久驻燕州主都金都,麾下属地分别辐射东西两域,而云家则独踞燕州南方的望川,三氏如诸侯各自盘踞一方,共同掌握州府,这数百年来,势力盘根错节横贯笼罩整个燕州疆域,倒也维持了如今颇为稳定太平的格局。

元景烁打听了,这三家中云家的主要势力虽然在更远的望川,却是家风最清正的一个,云家的商会、拍卖行声誉也是最好的,所以他径自去了云家拍卖行。

他年纪轻轻已经是筑基巅峰,行走间气势格外出彩,一进门,拍卖行的侍者看过他拿出的东西后,直接恭敬把他引入后面密室,不会儿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管事带着几个人走出来,边让评估师去评鉴东西,笑着向他微微拱手见礼:“小友。”

元景烁看见金丹中期的管事走出来,还态度友善主动向他见礼,挑了挑眉,也拱手回礼:“前辈客气。”

管事见他虽尚未结丹,可看见自己不卑不亢,脸庞深刻明俊,生就一双挺直浓眉,眼眸尤其明冽,气质轻狂却并不狂妄,心里不由赞一声好风采。

管事猜测这位要么是哪家名门弟子,要么便是哪里来的尚未崭露头角的新秀,态度愈发和煦:“不必多礼,听闻小友卓尔不俗,来拍卖的又是好物,我便想着来见一见小友,结个善缘。”

这话实在坦荡,元景烁心里好感大升,笑道:“前辈厚爱,晚辈惭愧,在下元景烁,初来燕州,早听闻云氏家风清正,果真名不虚传,让晚辈钦佩,能得这份善缘、晚辈欢喜。”

管事见他气质凛人,说话却豪爽谦和,笑容更深:“小友豪气,我云家更不会薄待小友。”他问旁边正在估值的手下:“元小友的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这些兽皮、草药虽然品阶不高,盛在品种少见、该是出自北边雪山,统一算下来,约莫六千余中品灵石。”

那人惋惜地拿起一支镶着雪白羽毛的笔:“倒是这只溯光笔,灵气如此精纯圣洁,竟是东湖千年不遇的芜鹤初生的尾羽所制…”

他又痛心抚着一件破阵用的符盘:“还有这件符盘,该是取元婴期的咒灵龟甲壳所造,才能天然浮出这样繁复的阵眼花纹……这这、这般宝物,怎么都给糟蹋成这样了?!”

“灵气散了七八成,法宝的魂骨都散了架!”

那人越说越心痛,发出灵魂的哭嚎:“怎么能毁这样?好好的东西糟蹋成这样,暴殄天物!实在暴殄天物!”

管事:“…”艾玛,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元景烁站在旁边听个分明。

千年不遇的芜鹤初羽、元婴期的咒灵龟甲壳。

他想起林然把东西给他时说的,这些都是她师父送给她的。

她的师父一定是个有雅趣的人。

一位连凶悍如元婴异兽也不过做成掌下随手把玩的符盘,会在东湖边慢悠悠不知驻足多久、只为取那千年白鹤一支翎羽制笔的,风雅又温漫的不世强者,

他一定也很疼爱她。

…她原来在她的师门,该是吃着最好的丹药、用着最好的法宝、在强大而温柔的师长身边聆听最好的教诲。

她该是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子,现在却跟着自己风吹雨打、颠沛流离,被一个金丹期的城主追杀得狼狈不堪。

拳头不知不觉攥起,元景烁紧咬着后牙,眼睛里泛出金圈。

管事没注意元景烁,咳了两声示意手下别那么丢人:“说重点,到底价值几何?”

“若是完好无损的,自然是无价之宝,只是如今毁得太厉害,几乎不可能修复…两个加起来,约莫三千上品灵石。”

那人补充道:“拍卖价格会更高一些…倒是如果知道制成这两份法宝的主人是谁,若是哪位大宗,那价格便不可同日而语。”这话是真的,当然、也不免含着两分试探。

管事看向元景烁:“小友如何打算?若是拍卖,最近的一场是半月之后…”

元景烁抬起头,神色淡淡:“不必了,我赶时间,就按这个价折算便可。”

“好。”

管事见他无意多说,点点头,对手下说:“这个价,再添上三层,当作我云家与元小友的见面礼。”

元景烁没有拒绝,氏族的拉拢他并不陌生,就是个你来我往的过程,他对云家颇有好感,初来乍到、能得到云家的善意不定将来会有什么作用,他愿意接下这根橄榄枝。

“且慢。”

元景烁道:“前辈,劳烦一问,你这里可有疗养暗伤的灵宝?”

管事一愣:“暗伤?是什么暗伤?”

元景烁不能说天罚,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会受天罚的都是恶徒——何等穷凶极恶的狂徒才能叫天道亲自降下惩罚?!

于是他道:“天雷所伤。”

“天雷…这倒是不好办。”

修士筑基、结丹、元婴都要渡劫,一般的渡劫雷虽烈,但那是为了淬炼修士体魄、考验道心,强度都是有定数的,修士做足了准备,只要能活着渡过去,雷劫留下的伤势自然就会很快恢复…但与之相对的,如果雷劫留下了暗伤、那麻烦就大了。

毕竟那可是天雷啊,堪称世上最暴虐最不可抗衡的力量。

“养雷劫暗伤,需要极为浩瀚的精纯灵气滋养…我手头只有些灵玉子,可以温养一二,但数量也不多。”

管事想了想,苦笑:“元小友,我便与你说实话,与雷有关的灵宝就算有,也都是大型拍卖上才出现的至宝,不说价钱,只说这些东西,连寻常的金丹城主都沾不得,一出现就被各大世族、宗派长老瓜分干净了,你若想要,难。”

元景烁眸色微黯,倒也冷静,沉声道谢:“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坦言相告,劳烦前辈把钱都换成灵玉子。”

“我这里也没多少灵玉子,我能做主的都换与你。”

管事说着,过会儿侍者拿着一个新的储物袋过来,元景烁接回来,只打开看了一眼灵玉子,对剩下的灵石数都没有数,冲着管事拱手,深深道一声谢,转身就要离开。

管事真是欣赏他,看着元景烁挺拔的背影,想起了什么,扬声道:“元小友,若你真有心,不妨去金都走一趟。”

元景烁一顿,管事笑:“小友不知,金都有一座淬心塔,高约九百九十九层,无数挑战者前仆后继,却从来无人可攀至顶峰,我云家与慕容夏侯家老祖就曾共同定下一条规矩,谁若是能推开第九百九十九层的大门,可以向三族提出任何一个不违背道义的要求…便是想要滋养雷劫的至宝,也是可以的。”

元景烁眼神慢慢亮起来。

他转过身,抱拳:“多谢。”然后快步离开。

管事含笑望着他走远,旁边手下小声说:“大人,要不要派人跟上看看…”

管事打断他,没好气说:“跟什么跟,当人家傻吗,刚结的善缘,好端端自己给踹了,那我不白费了心思。”

那人半是不解半是委屈:“不过是个筑基小子,那两件宝物都不一定是他的,大人为何如此看重他,白送灵石不说,还那般客气、与他这许多话。”

“你懂什么。”

管事道:“无论这东西是他从长辈那儿拿的、还是抢来的、还是机缘巧合从哪儿得来的,这都是他的本事!能拿出这样宝贝的人,要么天赋绝伦、要么身负大气运,现在没结丹又怎样,将来金丹、甚至元婴…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没死,他就会比谁走得更快更远!”

“我这双眼睛看多了人,这个少年,你且看着吧,了不得。”

管事望着少年消失的背影,嘘一口气:“…尤其他还这样年轻、尚未崭露头角,趁着其他人还没发现,我们先是雪中送炭,若来日他能成事,这情分才是贵重的。”

手下自愧:“大人说的是。”

管事嫌弃地摆摆手,正还要说什么,就有个侍者匆匆跑进来,满脸激动:“大人!少主来了!少主转道来华阳城了,如今已经进城门往这边来。”

管事一愣,随即喜不自胜:“少主来了!快,快随我去拜见少主!”

元景烁出了拍卖行,径自转道去了隔壁最大的百宝行。

百宝行独占一座大楼,装饰得很是华丽,里面的东西没有拍卖行那么奇珍,但胜在种类更多,什么都卖,丹药法器饰品琳琅满目,元景烁一进去就有个练气侍者招待,没一会儿就治办齐了他要的丹药,唯有染发的草药少有人要,得现配。

侍者在柜台上磨药,元景烁倚在柜台边捏着一颗灵玉子把玩。

灵玉子直径得有半个鸡蛋大小,是类似羊脂玉的乳白色不规则珠子,常被一些贵胄世族车成玉佩随身佩戴,彰显身份又养人,管事说也可以迅速滋养神魂,只要含着吸收就行。

元景烁看着这颗珠子,想了想林然那张巴掌大的脸,很怀疑她能不能含得进去?腮都要鼓起来

——那不是像只小松鼠?

侍者抬头看一眼,发现面前这位一直懒洋洋的的郎君盯着手里的灵玉子,不知什么时候笑了起来。

侍者一愣,错以为元景烁也是要用灵玉子做玉佩,当即热情道:“客人是要制成配饰吗?不妨交给我们百宝行,扳指、玉佩、发簪…都能做,款式应有尽有,准保您满意。”

元景烁抬了抬眼,本想说不必,却又想到之前林然蹲在湖边束着个男子发髻还傻乎乎开心的样子,顿了顿,道:“你们这里有女子的配饰?”

侍者笑:“当然有,您稍等。”

侍者看出元景烁出手阔绰,特意选得贵重的配饰端来,从簪钗到手环护甲,一个个精雕细琢流光溢彩,晃得元景烁脑仁疼。

他眯着眼挑了挑,实在难以想象林然顶着一脑袋赤金彩宝的凤钗什么样,把托盘一推,摆摆手正要说什收回去,忽然看见一个衣着讲究的女修被簇拥着从楼梯下来。

那女修衣袂飘逸姿态高雅,行走时仆从前呼后应,一看便是氏族宗府出身,元景烁却没注意这些,他只看见她鬓角垂着的一支发簪。

那发簪通体玉白,却在钗头嵌着两颗垂滴状的碧色,那碧色不浓,浅浅淡淡,却如山涧溪流澄澈剔透无比,点缀在白玉簪上,竟恍惚要顺着玉色流淌,是活生生的青碧欲滴,

元景烁没见过这样美的青色,他心头一动,问:“那位女修发簪上的碧玉是什么?”

侍者一看,顿时苦笑:“怨不得这些俗物客人看不上,那是灵髓晶!是灵脉最深处玉髓千万年化成的晶魄,是真正价值连城的至宝,就那位女客戴的那一支发钗,嵌着两颗拇指肚大的灵髓晶,至少上万块上品灵石,每每出现都是要上拍卖行的,这整座华阳城也没有几块。”

灵髓晶。

元景烁望着那支发钗,没有问它那高昂到不可思议的价格、也没有问它到底有什么神奇的作用,而是轻声道:“很好看。”

侍者怔,反应过来笑道:“自然是好看,像那位女客戴的那支,便是已经订下婚约的道侣送来的定情之物,当年可是因此得了满城姑娘的羡慕。”

元景烁笑了笑,收起灵玉子,拎着包好的草药和丹药转身走了。

……

林然带着小月出来逛街。

之前她们每天急匆匆赶路,必须得风餐露宿,但反正如今长风城主已经堵在外面,他们逃都不用逃了,林然干脆破罐子破摔吃吃喝喝买买买。

反正就耗呗,她们无事一身轻,毕烽后面可还有个长风城拖着,他要是不想被篡位的端了老巢,待不了两天就得回去震着,那时候她们再去金都,毕烽再恨也没招。

打打杀杀这么长时间,带的衣服全成破布,林然打听了华阳城最好的绣楼,打算带小月去买几件合身的法衣。

走到绣楼门口,却有哭闹声,林然小月看见一圈人围在门口,对着里面里面低声指指点点。

林然往里面望去,见一个衣着华贵神色倨傲、还搂着个打扮妖艳的美人的年轻男子被侍从簇拥着出来,一个年轻姑娘哭着扑过来,猛的扯住他袖口:“王华,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着急…这个女人是谁?你怎么搂着她,你和她什么关系?!

那个叫王华的年轻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女子还能找到自己,随即嗤笑:“这还不明显吗,你装什么傻。”说着揽住妖艳美人的腰,直接就亲一口。

美人咯咯笑着,手故意抚了抚身上新制的华美法衣,柔若无骨依进他怀里,望着年轻姑娘的眼神得意而挑衅。

年轻姑娘脸色瞬间惨白。

她整个人往后踉跄两步,声嘶力竭地痛哭:“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为了你悔婚、我为了你抛弃家族,我什么都没有了,只为和你在一起,你说你爱我的,你说你会娶我会对我好的…”

年轻姑娘突然崩溃,疯了似的冲过去想拉住他,哭着喊:“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你是爱我的,你要娶我的!一定是她勾引你,都是她——”

“——够了!”

王华一把把她挥开,年轻姑娘跌倒在地上,王华指着她,眼神有一瞬不忍、又转为不耐和厌烦:“我是喜欢过你,但是都过去了,我喜欢的是原来秀丽清雅的你,但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疯疯癫癫、大吼大叫,跟个疯婆子有什么两样?木讷又愚蠢…你也是真蠢,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娶一个因为逃婚被家族除名的女人?”

“不甘心是吧,想缠着我,是没钱了是吧?!”

他甩下一个储物袋,直接砸在年轻姑娘身上,冷笑说:“我不亏待你,赶快滚回你家去,别给脸不要脸,再来坏我的乐子,别怪我心狠手辣。”

年轻姑娘不敢置信望着他,像是在望着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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